许文成知道他的话已经将少年内心的怀疑扩到了最大，那双漂亮的眼睛顿时就失了光辉，犹如一滩死水，直愣愣地看着他，那般无助的神情，好似心底有什么东西猛然崩塌。

“是这样吗……”少年轻声喃喃，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着跑进屋子。

瞧见那人跑了，又没给他松绑，许文成郁闷到了极点。他蠕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刚想要解开长鞭，少年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许文成看不真切。

“你跟我走！”少年解开了长鞭，换了一根绳子绑住他的双手，然后像拖狗一样一路拖着他走，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喂！你慢点啊！”许文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呕得要死，先前怎么就觉得这喜怒无常的家伙很无害呢？

一路被强行拖到了宴会之上，许文成害怕被蛇蝎美人发现，一直埋着头，恨不得钻进地里去！那少年瞧见陈丹即将金盆洗手，居然不怕死地吼了一声:“等一下！”

瞬时，全场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许文成的头埋得更低了，感觉一束冰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猛然抬头，果不其然撞上了蛇蝎美人的视线，他的表情瞬间僵硬了，讪笑了几声，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寒儿，你……”陈丹看到萧易寒的时候很震惊，扶住拐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只是无人知晓。

萧易寒紧紧抿着唇，赤红着一双眼睛，哑声道:“陈姨可还记得答应过寒儿什么？”

“自然记得。我说若你能在我退隐之前，种出鱼珠，我就收你为徒。”

“鱼珠草以鲜血育之，三月开花，半日结果，我养了它快四月了……”萧易寒笑了，裂开的嘴角有些苦意，“可是陈姨，你给我的种子……其实被毁了芽尖是吧？所以无论我如何精心护养，它永远都不会开花结果，你其实是给了我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他清脆的声音一响起，全场哗然。

“陈姨！既然你无心收我为徒，又为何那日我被灭满门之时，给了我一个自以为可以实现的诺言？”萧易寒眼睛红得吓人，却硬是没有落泪，他紧咬着牙，倔强不屈的神情映入了每一个人心中，“唯一的解释，就是你隐瞒了杀害我萧家的真凶，觉得愧对于我！”

“住口！休得诬陷！我母亲看你可怜，才答应了你的无理要求！你却恩将仇报！”陈丹之女，陈曦，站了出来，蔑视地看着他，犹如看着脚下的蝼蚁，“我母亲从不收男弟子，你是要她为你破戒吗？”

“你退下！”陈丹震了震手中的拐杖，威严顿生，让陈曦瞬时苍白了脸色，连忙埋头退下。

萧易寒抬头看着她，不卑不亢，那双透彻的眼睛任谁也不敢直视，“是这样吗？陈姨。”他的声音轻轻的，却是毋庸置疑。

凤染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直直看入了他的眼底，便再也移不开了。

陈丹浑身一震，那双饱经沧桑的眼中闪烁着复杂难懂的光芒，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承认，等着她斥责站在她面前的那个无理之人，然而她却什么话也没说，也就等于默认。

“陈姨，你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成为你的亲传弟子，是我毕生所追求的目标。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一伸手就能触到了它了，奋力一跃，却是镜花水月……”

“陈姨，其实我和你生活的时间比和我父母长很多，所以我了解你比了解我父母更多。你若真是因为愧疚才收我为徒，那日又为何那样失态地跪在我面前……”

“你因为愧疚，不忍心拒绝于我，也因为愧疚，不敢面对于我，所以才会在给了我承诺之后，在种子上做了手脚…”

萧易寒垂下手，满目萧然，连许文成挣脱了他的绳子也不自知，“我不在乎是谁屠我满门，也不在乎萧家剑法流落何处，那些人、那些事，我对他们毫无感情，所以不会在乎，可是我很在乎……为何口口声声说疼我如亲子的陈姨，却为了别的人……而忍心伤我呢。”

他的那席话说得很冷静，却让不少人声泪俱下，整个宴会的人忽然间都静了下来。只除了一人。

许文成躲到角落里，目光扫过在场之人，企图通过他们的面部表情来判断谁是凶手，当看到陈曦的时候，他顿住了目光……

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双冰冷的手，捂住许文成的口鼻，不待他反应，就用力将他拖走，隐藏在阴影之下，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