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染一回客栈，就坐下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眼中含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沉，然后出乎意料地抽出桌上的琳琅剑，细细地擦拭，将剑身擦得发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折射出杀意。

书上都说，喜欢擦拭剑身的人，杀气重，这话一点也不假。许文成也不知道是什么惹得蛇蝎美人不快了，她虽然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但是却能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杀气四溢。

敢惹蛇蝎美人的人，胆子一定很肥。许文成想到那块被她买了又砸了的玉佩，在心里大胆猜测她是对哪家公子爱而不得，然后因爱生恨，羞愤杀之，却又终日痛苦不堪，爱恨交织，最终走火入魔，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许文成正无限YY之时，凤染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懒的，随意至极，那眼中的幽深却让他大脑产生了一片空白，僵住了身体。

“把今日买的东西清点了，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凤染说完起身，往外走，似乎是想把房间腾给他。

许文成愣了许久，狐疑地看了一眼今日买的衣服和首饰，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结巴道:“不会都是给、给我买的？”

凤染没有回答他的话，也就算是默认了，她出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还顺便说了一句:“打扮漂亮了。”

许文成顿时整个脑袋都懵了，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冲过去一把拉开刚刚关上的门，对着凤染的背影吼道:“难不成胭脂首饰也是给我买的！”

凤染顿了一下，很难得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个颜色很衬你的肤色。”说完就下楼了。

留下许文成挂在门上，风化。

他猛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发现的古怪事情，再综合以上种种……

也不知是做了多久的心理斗争，终于颤抖着回屋，关上门，然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原来***是女尊国！”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许文成冲过去把包袱里买的东西通通翻出来，一样一样地砸了个稀烂，特别是胭脂水粉，砸烂了还不解气，还要踩上几脚。砸到一块白玉镯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把镯子放进怀里，又继续砸，一边砸还一边骂:“老子让你女尊！老子让你把我当鸭子！老子让你给我买胭脂水粉！老子让你抠门！”

许文成正在撕那件淡蓝色的衣衫时，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他，只是几根白皙纤细的指头捏住他的手腕，力度却犹如千斤，让他动弹不得。许文成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眼睛，赤裸裸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许文成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一阵冷风吹过脖子，立起了无数的汗毛，敞开的房门晃动了一下，那大张的门口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一般。

“撕了它你明天就裸着。”

许文成心里虽然极度郁闷，但是蛇蝎美人的霉头他还不敢触，连忙把衣服放开，尴尬地笑了笑。回头看那一地的狼狈，首饰扔的到处都是，胭脂把地下染的乱七八糟，看起来乱极了。

凤染眼神更冷了，“谁允许你砸的？”

许文成心虚地把头低下来，用小声地不能再小声的声音说道:“我觉得用不上，所以……”

凤染冷笑了一声，她伸出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嘲讽道:“就你这张脸，不抹胭脂还真是入不了眼。”她说完甩开他的下巴，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擦拭手指，然后拂袖离去。

许文成被她眼中的不屑刺痛了，一双原本亮亮的眼睛此时却有些黯然。

“明日把面纱带上，我不想看到你那张脸。”

一股莫大的耻辱席卷了许文成，他紧紧咬住牙齿，一脸愤恨地盯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会点功夫，有点权，还有点钱。她如今所拥有的，总有一天他也会拥有！到那时候，看谁主沉浮，谁成谁败。

那天晚上许文成一夜未眠，看着窗外的月亮缓缓升起。秋季夜晚的寒风有些刺骨，吹得窗户吱吱晃动，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天晚上许文成想了很多，譬如现在，又譬如过去。然而所有的记忆封于尘底，又只余下淡淡的孤寂，只能叹息。

凤染半夜从窗户外边翻进来的时候，他还清醒得很。他半躺在床上，双手抱肩，一动不动地看着凤染点燃了一盏油灯，然后在油灯微弱的光芒下展开一张小纸条，看完之后烧掉。

从头到尾凤染都没看过许文成一眼，直接把他当空气了，形态优雅地灭了油灯，然后像以往一样翻身上房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琳琅剑睡了。

通常抱着佩剑睡觉的人都是缺乏安全感，许文成曾经好奇地问过凤染，为什么要爬上房梁去睡，还要抱着剑。记得当时凤染沉默了良久，如是回答:“习惯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许文成一样。他刚开始睡不惯古代的木板床，总是睡得朦朦胧胧，只有在蛇蝎美人回来了之后，他才能安心入梦，因为他知道她会在房梁上，一直都在，而有她的地方，总是特别安全。

然而这个失眠的夜，并没有随着凤染的回来而结束，反而是越发的漫长了。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里，他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心脏忽上忽下，忽快忽慢，莫名其妙的感觉溢满心田。

在黑夜里他看不到凤染，却能准确的找到她的位置，那种感觉很奇妙，脑子里反复闪现蛇蝎美人的脸，每一瞬都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欲罢不能。

他忍不住开了口，“喂，你叫什么名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做了一次白痴。

黑夜沉寂了许久，忽然传来一声久违的回答:“凤染。”冷清的声音飘荡在漆黑的屋子里，好似枯木逢春。

原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她从未真正意义上的睡过去。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