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秦月就跟春夏秋冬还有阿竹她们一起抬着阿兰“滚”了。
秦月离开后,王习鸢院里有丫头小声讥笑:“堂堂王妃,居然动手抬一个下人。”
何修羽听到这话,只觉得刺耳,但考虑到王习鸢的身体状况,便没说什么,轻轻抱起王习鸢将她放到了屋内的床上。王习鸢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紧紧抓着他的手。
没过多久,沈先生来了,他匆匆向何修羽拜了一拜就为王习鸢把脉,许久,他认真地对何修羽说:“王爷放心,侧妃一时受惊,加上跌了一跤,幸而身体并无大碍,胎象只是略有变化。老夫为侧妃开上几服压惊安胎的药,仔细调理便可。”
王习鸢松了口气,何修羽也松了口气。
然后,王习鸢恢复了她平日里的贤良淑德:“王爷,妾身体安好,还请王爷饶过姐姐这一次。”
听了这话,沈先生明白了些什么,他是名医沈鹤的长子,而与秦嗣道交好的李先生是沈鹤的得意门生,这沈先生与李先生就是同门师兄弟,二人关系一向很好,几乎无话不谈。宁王府的王妃右相嫡女他可是听李先生提起过的,这姑娘自从无故失忆以后,眼眸明澈胜水,心思至纯。而他刚刚为王习鸢把脉时,只查出她跌了一跤,胎象受到轻微影响,并未发现对方有受惊的脉象,他之所以说这侧妃受惊,是看她表情惊慌,不便当众揭穿她。没想到她竟然是想要栽赃别人。
何修羽看着王习鸢楚楚可怜地为秦月求情,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我定会为你讨得公道。”然后转向沈先生,“沈先生,深夜请你过来,真是麻烦你了,本王送你。”
一出王习鸢的院子,何修羽便问沈先生:“先生先前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沈先生洒脱一笑:“王爷真乃心思澄澈之人。”
何修羽此刻百感交集,他不相信秦月会派人做出装神弄鬼的事,而王习鸢,平日里贤良淑德,会用自己肚里的孩子做赌注上演苦肉计么,微微皱眉:“愿闻其详。”
“老夫为侧妃把脉,并未发现她有受惊的脉象。”多余的话,沈先生没有再说,有些东西,不言自明。
何修羽感觉自己顿时一身轻松,他突然想起秦月前面慌乱落泪的样子:“王妃院里有丫头受伤,烦请沈先生去看上一看。”
沈先生点了点头便随着何修羽的随从小五去了,王妃院里的丫头受伤都能让他这个王爷牵挂,可见这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啊。
此时几乎全院的人都聚在阿兰的房间里,大家打水的打水,找药的找药,可惜常备的药草实在是少之又少,秦月急得团团转,正准备去求何修羽,却见小五领着一个长须精瘦的中年人进来了,小五向秦月一拜,秦月受了礼忙问:“这位是?”
小五说:“这是沈先生,王爷请他来为阿兰诊治。”
慌乱的心一下子找到了方向,看来,他没有被王习鸢完全蒙蔽。秦月朝沈先生屈膝:“劳烦沈先生了。”
沈先生面露欣赏之色:“救人要紧。”
阿兰虽是伤到了头,不过沈先生说所幸是伤到了前额,血流得多了些,其他的倒没什么。好在沈先生随身携带止血消肿的草药,当即就把带来的药全部留了下来。
秦月觉得这位沈先生十分面善,不停地跟对方说着“谢谢”,沈先生笑了笑说:“既是王爷请我来此为丫头疗伤,王妃想必能理解些什么。”
原本的不确定现在都落到了实处,秦月笑得纯净:“多谢沈先生提点。”
“老夫不过多嘴说了句话,可担不起这个‘提点’啊。”沈先生的声音笑呵呵的。
侧妃院里的闹鬼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何修羽没有处罚秦月,只是一连几日都宿在侧妃院里。
秦月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这个王习鸢。
这不,王爷虽然没有处罚王妃,但好歹一连几日都宿在自己院里,王习鸢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
所以,她在事发几日后,挺着个大肚子来到秦月院里“安慰姐姐”。一进院子,她就被自己所看到的情景惊到了:院子里的丫头们干活的干活,说笑的说笑,额头受伤的阿兰正坐在院中晒太阳,根本没有自己预想的惨状。
丫头们见到侧妃来了,都笑盈盈地向她行礼。
进了秦月的屋子,她发现秦月正在兴致颇高地跟阿秋学刺绣,可能是太专心了,秦月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王习鸢软糯的声音响起:“姐姐真是好兴致。”
秦月不喜欢这种夹枪夹棒的讽刺,有什么不满,直接说出来不就得了,何必呢,但还是收敛情绪道:“最近突然迷上了刺绣,阿秋手艺好,所以让她教教我。”
“妹妹可以在姐姐这里坐一坐么。”话刚说完就已经很自觉地坐了下来。
秦月只觉得这个女人可怜,拼着肚里的孩子上演的苦肉计,轻而易举就被识破了,却还这么不自知地来这里挑事。对于这样的人,她懒得应付,所以也没有吩咐丫头倒茶。
许久无话,王习鸢沉不住气了:“妹妹倒是不知道,姐姐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特别,连盏茶都不舍得给客人倒。”
秦月幽幽道:“不知我倒的茶,你可是敢喝。”
王习鸢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姐姐这是什么意思,你派人在我院里装神弄鬼,害我惊了胎,是我向王爷求情才让姐姐免于责罚的。”她绞了绞手绢,“姐姐竟然不领情。”
秦月不想再忍下去,刻薄道:“啧啧,还真是大言不惭。”
王习鸢瞪眼道:“你什么意思。”
连姐姐都不叫了么,秦月暗笑。然后弯腰在王习鸢耳边说了一句极温柔的话:“人在做,天在看,阿鸢,你要为肚里的孩子积德。”
王习鸢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秦月的这句话终于点醒了她,怪不得王爷这几日丝毫不提处罚王妃的事,自己与他说话时他的反应也是淡淡的,原来,他们都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院子,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好在,她还有孩子,这是她唯一的靠头了。
秦月院里的丫头水心很尽职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传到了何修羽那儿。所以,晚饭刚摆上桌,他便来了,看着跟丫头们有说有笑云淡风轻的人儿,他的心里突然有一丝不满,她为什么不向我解释,为什么不着急难过,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他不知道的是,秦月之所以能这样,是因为,他让她安心。
“几日不见,王妃的日子当真是滋润得很。”暗含不满的语气。
秦月抬眼,浅浅一笑:“吃过饭了么。”
“没。”某人很自然地坐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本来是在不满的状态里的,于是他又一下子站起来。
秦月低头偷笑,反应脱线的何修羽太可爱。
看到秦月偷笑,某人又一次忘记了不满,一脸好奇地问:“你在笑什么。”
秦月额角出现了巨型汗滴:“今天的菜太好吃了。”
“哦。”何修羽点了点头,乖巧地坐下来,吃了一口菜之后道,“真的很好吃。”
丫头们的额角也出现了巨型汗滴:王爷,您这是……
饭后,何修羽问秦月:“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啊。”秦月一脸坦然。
“真的没有么。”
“真的没有。”
“不行,你必须得问问我。”得,又傲娇了。
“可是,我到底要问什么呢。”贱兮兮的口气。
“唉——”仰天长叹。
“唉——”效仿某人。
“你干嘛。”孩子气的不满。
“我不问你,我来说,你看我说得对不对。”秦月眼睛弯弯。
“嗯,好。”
“那一晚,侧妃院里的丫头来叫你的时候,你对我有了一点点怀疑,”因为,你对着我自称“本王”,“然后,在看到侧妃那副可怜样子时,你心里很矛盾,你觉得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但也不相信她会演戏。对么。”秦月认真地看着何修羽。
“可是……”何修羽想要解释。
“可是啊,沈先生把诊脉的结果告诉你之后,你就信了,你请他来为阿兰看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相信我的。侧妃有孕,你不好对她做什么,而这些天,你表面上是在陪她,实际上是为我避嫌。”秦月扬起嘴角,眼眸明澈,“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我可以理解你曾经对我的怀疑,毕竟,我们并不熟悉彼此,这种淡薄朦胧的情感,若是能够无坚不摧,那才是真正的奇怪。
何修羽心里有些愧疚,他觉得自己不该怀疑这么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他也十分感动,感动于她的相知,她的理解。他伸手将秦月揽进怀里,暗下决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
可是,命运有些时候,是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何修羽的怀抱更加用力,他怕自己稍稍放松,怀中的女子就会消失。
秦月自然感受到了这股力道,有些痛,她皱着眉扬起脸看着何修羽的下巴,略含哀怨地说:“干嘛这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