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连头脑一起失掉。
7 连头脑一起失掉。

喜轿外。

一上马,秦辘就十分谦和地对宁王说:“月儿失忆的事,王爷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吧。”

“嗯。”对方的回答极其简短。

但作为比较了解他的人来说,秦辘并不觉得这简短的回答有任何敷衍的成分,因为宁王一向沉默寡言。

“那丫头自从失忆醒来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若是做出什么有失分寸的事情,还请王爷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担待一些。”

“阿辘放心,我们不会欺负月儿的。”说这话时,何修羽(宁王的名字)似乎并没有考虑到,他的侧妃王习鸢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啊。

“我们”二字多少是有些刺痛秦辘的心的,若是不曾见证父亲母亲的鹣鲽情深,他自然不会认定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事实是,他见证了,眼看着妹妹不能享受这样的感情,他发自内心地不好受。

不过听到宁王类似保证的话,他还是安心了一点点:“多谢王爷。”

“你刚刚可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何修羽难得微笑了一下,尽管这笑容里客气的成分不少。

“呵呵,今天高兴得有些糊涂了。”秦辘由衷地说。

喜轿内。

秦月私藏了三块糕点,本打算上轿了就吃一块的,可是情绪不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不敢让它流出来,害怕弄花了的新娘妆会在新婚之夜吓死新郎官。

隐隐觉得身侧别帕子的地方有些硬邦邦的,秦月伸手想要整理一下,结果却摸到了一本小册子,封皮上什么字也没有,翻开一看,真真是图文并茂,不知道柳依依是什么时候把这本小册子塞到自己身上的,现在扔也不是留也不是,万一被宁王看到了怎么办,那得尴尬死。正这么纠结着,电光火石间,秦同学开窍了,新婚之夜……应该就意味着初夜。这也太仓促了吧。一定要想办法拒绝,她无比坚定地想着。

原本忧伤的情绪被这本小册子的出现打断了,可能是想主意耗费体力有点大,她小心翼翼地吃下了一块糕点。

轿子很平稳,轿外一片欢声笑语。

秦月突然问自己:要是回不去了怎么办?想法一出,便吓坏了自己。她必须回去,她的人生不在这里,要是实在不行她就投湖,魂魄与这个肉体分离,也许就能回去了。

胡思乱想不失为打发时间的好方法,轿子停了,王府到了。

刚一出轿,秦月自然地把手递了出去,她以为喜婆会牵着她,可是手在半空中悬了几秒之后,她才感到有一只手拉住了她,这只手很大,骨节分明,掌心处还有几块茧子。

这不是喜婆的手啊,秦月在心里想着。正纳闷着,就听见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自己附近响起:“走吧。”这是,宁王?她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来,无奈对方的反应速度很快,不过还是被她挣脱了大半,于是乎,就成了宁王只牵着秦月的小拇指。幸好有二人阔大的袖摆作掩护,不然这一幕若是入了有心人的眼,秦月日后就过得更艰难了。

牵手的二人。秦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不就是男女之间牵个手吗,自己干嘛表现得这么抵触,尽管之前十八年从未谈过恋爱,但也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而何修羽,他知道这女人失忆了,只当她脑抽了。

这个想法若是被秦月知道,她一定会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狠狠咬何修羽一口,你丫才脑抽了呢,你们全家都脑抽!(这是连当今圣上和皇太后都一起骂了,这个何修羽后台很硬啊,秦月在心里庆幸,幸好没有骂出声来。)

从喜帕下面看到了何修羽的布靴,与秦辘的似乎没什么差别,再仔细一瞄,布靴的内侧绣了一株草,貌似是兰草。

真是个骚包的男人,秦月在喜帕底下翻了个白眼。

拜完天地就快到未时了,秦月被送入了洞房,而其他人则开始开开心心地喝喜酒。

婚宴上的菜一定不赖,为什么不让我吃啊,这好歹也是我的婚礼嘛。秦月在心里默默垂泪。

进入洞房,被扶着坐到床上以后,丫头们就都离开了,离开前只交待秦月若是有事可唤她们,她们都在门口守着。可事实上,哪有新娘子那么多事的,人家紧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心情吩咐人做事。所以丫头们没在门口守多久就离开了,毕竟婚宴上需要很多人手。

秦月听到门外安静了,便取下了喜帕,从袖口中掏出剩下的两块糕点,她在房里四处看了看,桌子上是有些小食品的,而且还有一大桶清水,呼呼地冒着热气,凑近一看,桶子下面有一个大金属块样子的东西,伸手碰了一下,烫得她一下子缩回了手,这是一个加热装置。连洗漱用的水都准备好了,这是暗示婚宴会举行到很晚,所以让我先睡么,看来这个宁王还挺体贴。怎么办,秦月完全没有进入状态。柳依依教的那些规矩似乎被和在糕点里吃掉了。

放心地吃掉两块糕点,反正桌子上还有那么多东西。秦月想再吃点桂圆,那是她比较爱吃的水果,可是又怕一会儿要上厕所,那样就丢人了,所以,忍一忍吧。

头上耳朵上的饰品很沉很重,所以秦月就对着铜镜把它们拆掉了。拆掉之后,又觉得新娘妆糊在脸上对皮肤不好,所以打了盆热水把它洗掉了,不过她洗得很小心,特意留下了柳依依那朵唯一的莲花。洗了脸之后又觉得有些乏,所以泡了个脚。把自己洗干净之后秦月是真的累了,毕竟今天起得这么早,而头一天晚上她又抱着逃婚的念头熬夜写“何”字。所以她自我安慰道:就睡一会儿会儿,不要紧的吧。

秦同学这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一定是这样。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她赶快翻起来。身边没有丫头陪伴,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了,想看看门外是否有丫头守着,可是自己这么不守规矩早早就洗漱完毕,万一被人看见了也不太好(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纠结了一小会儿,发觉肚子有点饿了,所以把桂圆连盘子一起抱在怀里吃了起来。

可以想象,何修羽在结束酒宴,脚步不稳地来到洞房看到的是这样一番情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披散着头发的女子正坐在床边认真地吃着桂圆,也许这样还让人勉强可以接受。只见秦月抬头看了何修羽一眼,继续低下头吃桂圆,边吃边说了句:“王爷还没回来呢,你有事的话去婚宴上找他吧。”

还好何修羽及时扶住了门框,不然一定得跌倒在地:不是说这女人只是失忆了么,怎么看起来像是连头脑一起失掉一样。

“时辰不早了,睡吧。”何修羽已经不想与这个傻女人多说一个字了。

五雷轰顶啊,还好秦月反应快,只见她迅速放下桂圆,对着何修羽双手交叠举于眉前,毫无起伏地说了句:“王爷。”

“睡吧。”何修羽把手一摆,算是应了她的礼。

然后秦月上前,准备为何修羽宽衣,这个柳依依教过的,还好没有忘。

何修羽身子僵了一下,还是让秦月为自己宽衣了,眼前的女子眼睛平视着自己的胸膛,他看见了女子额上美好的莲花。

“王爷,我去叫丫头伺候你洗漱。”

“她们都去前院收拾酒席了,就由你代劳吧。”在何修羽看来这没什么不合适的,王习鸢就经常帮他洗脚,而且每次都是满心欢喜的样子,好像让她给他洗个脚是天大的恩德一样。

“妾可以为王爷打水。”秦月这是间接地拒绝了。

何修羽皱了皱眉头,这女人怎么这么别扭:“我要是非要让你帮我洗脚呢。”

“那我就只能帮你洗了。”连敬辞和谦辞都没有了。秦月说的是实话,她只是个女人,虽然是宁王正妃,但那只是人前,人后,也就是在何修羽面前,若是他瞧得起自己,自己便还能是他的妻,若是他只是对王习鸢一往情深,那自己就只是个摆设,或者跟那些使唤丫头无异。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也是秦月一门心思想要回去的原因。

何修羽坐在床边,抬眼,便看到这双明澈的眸子里盛满了苍凉,像是看透了一切,却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的淫威,额上的莲花与眸子里的苍凉相互呼应,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他突然间生出了一种理亏的感觉:“我自己来。”

“随你。”秦月耸了耸肩,端着盘子坐到桌边继续吃桂圆。短暂的相处,秦月已经感觉到何修羽不是个好相处的主儿,她不敢得罪,但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何修羽觉得自己像是囫囵吞了块芙蓉糕——噎得难受。他想发火,可是又发不出来,这是之前二十三年不曾有的。洗好脚了之后见秦月还在吃桂圆:“你不睡觉么。”

“就一张床怎么睡。”秦月竟然朝何修羽翻白眼。

“当然是一起睡。”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下一秒何修羽就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烧的。

“咳咳。”好吧,秦月很没出息地把一颗桂圆连核一起吞下去了。

“你没事吧。”何修羽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切。

“没事没事。”秦月摆了摆手,制止了何修羽将要起身看看她的举动。

“那就睡吧。”说着何修羽就已经躺下盖好被子了。

“哦。”秦月也终于放下桂圆走向床。何修羽留了里面的位子给她睡,还好被子很大,床的另一边靠着墙,所以她拼命地往墙的那个方向凑。可能因为前面睡了一会儿,现在一点都不困,更因为睡在自己身边的人而产生了一丝苦闷的情绪。

辗转反侧:“明早妾有很重要的事告诉王爷。”

“好。”低沉而好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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