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州的另一头,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她神色凄楚非比寻常,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硬是忍着没有掉下来,一缕从精致的发髻中垂到额前的乱发也早已被汗水打湿。她哀声向打开门的妇人询问着,有没有看见一个比自己稍微矮一点,大约十二三岁的漂亮男孩子。
那妇人听闻她是不小心弄丢了自家弟弟,也表现出了十分同情的神色,但仔细的思索后,她还是给出了否定的答案。那女子再三道谢,并表示如果有见到这样的男孩子一定要带着他到城东的吉祥客栈找一位“陆公子”。妇人显然十分同情她的遭遇,点头应允之后还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才缓缓的关上了自家单薄的木门。
转过巷角,苏栀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面上缓缓闭上双眼。
这短短一个上午,她不知道自己敲了多少户的门,在路上拦住了多少个行人,她寻找玉琮的那一套说辞说的越来越熟练,内心的焦急也越来越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唯一感谢的是小王爷这一来巡视,给她“丢弟弟”创造了一个太合适的借口。
苏栀晴深呼吸,眨了眨由于被泪水溢满太久而干涩到难受的眼睛,叹口气,又继续踏上寻找的旅程。
“这位公子,公子等等!请问您有没有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大概到我这儿,嗯……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我今儿就是带他出来看看小王爷巡视的,哪成想,哪成想一个不注意就被人群给挤散了。您要是瞧见了可千万得告诉我啊!哪怕就是有点像也成,我再去找!您想想,您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孩子?”
“你先别着急,这孩子是你的谁?你是从哪儿找不见他的?”
“我……就是从上一个路口吧,大概,大概是上个路口。那是,是我弟弟……我们家唯一的弟弟……我要是把他弄丢了,我爹,我娘,他们会打死我的!”九歌以手掩面,突然就哀哀的哭了起来。对面的男人看到这个独身一人,又走投无路的小姑娘,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怜爱之情来。
对,独身一人。苏栀晴与九歌二人出了客栈门之后,前行不足二里地,就提出了分头行动的走说法。她觉得自己方才那样对待九歌,现在在一起做事有些不自在,于是就想,干脆两个人分开,互相不牵制,应该还更自在一些。
这想法虽是她提出的,可话音刚落,九歌福了福身扭头就,这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苏栀晴知道,自己无缘无故把火气撒在九歌身上是不对,确实是自己先忽视了这个一直都陪在身边,温暖贴心的小丫头。自己嘴上口口声声说她在自己心里并不是丫鬟这么低微的存在,而是类似于相依为命的姐妹一样的重要。
可是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候,或者说有可能,即使是平时,自己的潜意识里她也就是个丫鬟,是低于自己一等的。所以自己才会把没处发的火气发在她身上,才会觉得她就应该时时处处都照应周到。玉琮说不舒服先睡下了,她就应该隔一阵子都进去看一看,这样也不至于整整一夜才发现他的失踪。
可是并不应该是这样的,她那么乖,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两个人最终还是分头在寻找这一个孩子的下落,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不过她们的说辞倒是出乎意料的一致——都是说自己的弟弟在和自己出门的时候,被来看小王爷的人潮挤散了,自己自然是千分万分的着急,四处寻找不着的无奈之下,只好问问行人看有没有瞧见这个孩子的。
当然,几乎所有人的答案都是“没有”。
苏栀晴和九歌也能理解,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玉琮既然都趁着夜色跑出客栈了,怎么可能这么大意让白日里路上这么多的行人瞧见了自己的模样去呢。每问一个人,心里就多一份失望,可是失望之后,又不得不满含着希望的去拉住下一个人的衣袖。
如果连这点希望都不能强迫自己拥有,她们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再找下去了,觉得……还是放弃吧,至少不必消耗这么多的时间来做无用功,至少不用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苏栀晴不想放弃,她觉得这是自己欠他的。若不是因为她,玉琮年纪小小不必一身病痛,不必被门主扫地出门,失去他长大和生活的地方。而且,将来总有一天,她必然囚尽飒泠门中众人,必然会毁去那个令多少人胆寒的飒泠门,必然会除掉那个抚养他长大又将他弃如敝履的门主。
她知道他从不恨门主,当然也不恨飒泠门。既然如此,将来她所做的这一切必然会给他带来无法言喻的伤害,所以她欠他的,这一生都欠他的。
她知道他不恨所有人,只是不能确定他恨不恨自己,不能确定他的逃脱究竟是害怕连累她,还是,再也不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