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半趴在桌子上,单手托腮,看着旁边淡定的坐着逗鸽子的苏栀晴:“小姐啊……你刚才又拿到新的任务了对不对?”
苏栀晴站起身将装着鸽子的鸟笼挂在大敞着的窗户边上,才走回来又坐在刚才的座位上,笑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刚刚还在想,这一次你能坚持多久才问出口。没想到还是这么没定力啊。”
“这跟定力有什么关系啦……从前帮小姐伏击敌人的时候,躲在树丛里埋伏了一天一夜呢,这定力还不算好吗?”九歌托腮那只手顺势挠了挠脸颊以掩饰尴尬,“最多就是好奇啦!上回你说那个玉鸽令是假的,结果也没下文儿了……”
“那好吧,就满足你的好奇心。不过,还是老规矩,出去可什么都不能说!”见九歌兴奋得猛点头,苏栀晴也不再卖关子,从怀里将刚刚得到的一枚玉鸽令和上一次那枚假的一起并排放在桌面上。
从阿四那里出来的时候,苏栀晴不由自主地将假的玉鸽令和手牌一起收紧了怀里,她不知道阿四是不是看到了,反正他没有阻拦自己,她也就假装没有这么回事儿般的走了出去。
现在看来,这决定做的还真是明智。两枚玉鸽令同时放在掌心,这纹理、触感、细小的花纹,其实都是大不相同的。毕竟出自不同的玉料上,再怎样模仿,也无法做到完全一致。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捕捉到了什么,却又好像让它溜走了,她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也就不再费力去强求了。
苏栀晴细细的研究着两枚玉鸽令的不同,九歌也将那枚假的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惊奇的“咦”了一声:“连触手生温的手感都模仿的一模一样啊!玉鸽令这么好的玉料,也不知道那人从哪里找出来的?!”
苏栀晴的动作一下子定住了,她突然知道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抓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她把两枚玉鸽令放在一起,不停地转动着角度。
“果然是这样啊……”
“什么什么?”九歌凑过来仔细研究,左看右看,却还是不明白自家小姐一脸了然的表情到底是因何而来。
苏栀晴勾起唇角使嘴唇与微笑的弧度重合,好心情的解释道:“你看,这两块玉的纹理,虽说不是完全连得上,但至少看得出大致走向基本是连得上的。再加上刚才你也说了,连手感都相同,所以其实也不难猜测。”
“大概……是这两枚玉鸽令是出自同一块玉料吧。”
“当初,自我收到第一枚玉鸽令的时候咱们就曾惊叹过,这飒泠门竟家大业大到这份儿上了,连日常使用的令牌都用这么好的玉料打磨。如今看来,拥有这块玉料的竟然不仅仅是咱们这一家。”
“他是谁,他和门主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要查。等到将来,这就是我手里的筹码。既然阿四说不用我查,那么我查到的了东西也就都和飒泠门无关。九歌,这件事情我会派去给七阕做,你今晚帮我送一封信到西四街的绿岛茶肆。刘掌柜知道怎么做。”
九歌看着自家小姐露出格外认真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情大概是不做成绝不罢休了。这样的话,她又得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七姐姐了。
七姐姐的能力确实比她强上不知多少,当初她也曾经觉得小姐不信任她才什么事情都不派给她做,可是跟七姐姐一起出来的次数多了,才知道小姐是多么的了解她们,才能准确地做出谁应该做什么的正确决定。
九歌出神的功夫,苏栀晴已经将新收到的玉鸽令打开,拿出藏在里面的任务便笺。一张素白的罗纹纸上只有六个血红血红的楷体小字,第一列是“胡何”,第二列是“四月廿九”。
也就是说,她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做这件事了。
胡何是驻守在大玄北部边塞的抚军大将军,属正二品。但为人十分胆小,且嫉贤妒能。常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胡何的军营里又杖责了哪个小将,赶跑了哪个兵士。但就因为他是三江王妻弟正室夫人的亲弟弟,他所做的一切都传不到皇帝耳朵里,这也使他的将军品级得以保全,甚至屡受嘉奖。
其实苏栀晴一直觉得,大玄王朝的北部边境至今保持得这样完整真是一个奇迹。
但现在她的注意力却完全没放在“胡何”这个人身上,而是更加奇怪地发现,虽然玉鸽令仔细看来真真假假一眼便知,但这一手楷书,真的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
大概是因为上一张已经烧掉了,没有对比导致的吧。苏栀晴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来,照旧将那一张小纸片烧得只剩灰烬。
“这次又是谁?”九歌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笺已经被火焰吞噬了,她不禁大叹失策,赶忙凑到苏栀晴身边希望得到一点情报。事实上,苏栀晴是不可能不告诉她的,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让自己跟着去。
“胡何。”没有出乎九歌的意料,苏栀晴应答的格外痛快,说罢,还温柔的冲她笑了笑。
九歌惊得差点没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还以为上次让杀个知府就够可以的了,尤其是发现这其实是个假消息之后,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安下心来了。这次大约也就是江湖仇杀什么的,说不定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门主居然想要的是个将军的命!
“扣、扣、扣”
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九歌将一肚子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颠颠的跑去开门。房门打开,九歌就愣了一下,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已经消失了一天的……“诶?陆公子?”
“在下有点事情想和玉瑾小姐单独聊聊,不知是否能麻烦九歌姑娘暂避?”
九歌疑惑回头,见自家小姐不在意一般品茶,但还是点了点头。再回过头来面对着陆久安有如春风过境般的和煦笑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有点迷茫,什么时候陆公子和小姐有了不能让她听的话题了?
“玉瑾小姐打算哪天北上江州?”待九歌走后,陆久安径自寻了个座位坐下,话题开门见山。
“你又知道?”苏栀晴皱眉,虽然惊讶,但她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不才在下确然是又知道了,”陆久安似乎有点不满她只给这么点反应,但脸上却笑得更加灿烂,“小姐若是赏光,今夜在下在翠衣湖湖心亭设下小宴静侯小姐,到时……必定把这一切原委细细说与小姐。”
苏栀晴刚刚还低垂的眼帘抬了起来,她承认,他确实是说到了她感兴趣的点儿上。于是她静静一笑,简朴的男装竟也挡不住那刹那间满溢而出的流光溢彩:
“如君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