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九歌早早起来要好了早饭,不多时,苏栀晴也穿戴整齐下了楼,两人用罢饭,苏栀晴将掌柜唤了过来:“店家,你可能帮我二人备些干粮,以作赶路时用?”
掌柜应着去了,很快拎了满满一个大包袱来,饼子、熟肉备得齐齐的。九歌接过,又给了些赏钱,小二哥领着马夫牵出马车来,掌柜谢了赏,三人一同瞧着苏栀晴登车,直将她二人送出门去。
九歌回头瞧了再瞧,还是没忍住:“小姐,你觉不觉得他们有点不对劲啊?”
苏栀晴“嗯”了一声:“确实热情的过了。”
“是呢。咱们赏钱给的也不是顶多,又不是特意来关照他们生意的,这……”
“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这不是已经出来了嘛,快走吧!”苏栀晴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但嘴角上的浅笑却已经重新挂了回来。
九歌不担心了,撇了撇嘴,轻轻催动马车向城门驶去。
“站住!什么人?”
苏栀晴和九歌刚刚行驶到城门附近,就被守城的官兵大声喝住:“今日戒严。不知道吗?”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九歌定了定心神,规矩又灿烂地笑着走上前去,将一锭银子塞到那个官兵手中:“这位官爷,您瞧,我和我们公子正要到南州去探亲,家里老人已经病得不行了。我们过徐州就是路过,昨晚到今晨,借宿一宿罢了,您行行好,就放我们出去吧?”
官兵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塞到袖口里,脸色和缓了不少:“姑娘,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若是往日倒也没什么,你们来的真是不凑巧了。今天晚上三江王家的小王爷要到徐州来找一个什么人,我们这徐州城啊从前儿个开始,就只许进不许出了。不过,今晚小王爷肯定就来了,你二人再歇上一天,明日这时候,哥哥保管给你们开门放行。如何?”
九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神色有些担忧,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多谢官爷。如此,我与公子只好再歇一宿了,只是我二人等得,却不知我家老夫人的病等不等得了……”说罢,轻轻福了福身。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哀愁,回到苏栀晴身边柔声解释着。
“怎么办?那三江王不就是……”九歌面上是哀婉的神情,轻轻柔柔的语调却透出了急切与不安。苏栀晴唬了一跳,怕九歌一个不留神将后半句话补全,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那她二人就真的是走不了了。
“闭嘴!别说。还回刚才那个客栈去。”苏栀晴轻声呵斥,做出着急气愤的样子一拂袖上了马车。九歌反应过来,也是吓得后怕,赶紧驾车就向来路驶回。
过了大约一盏茶,九歌身子后倾倚靠在车厢上,轻声唤道:“小姐,你说,那个掌柜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咱们还得再回去?”“停!”苏栀晴将脑袋伸出车厢外,静静看着九歌。
九歌被盯得浑身发毛,一把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了路中间。“所以说,他们有可能只是想多赚点儿钱,也有可能根本就是三江王的产业,因为认出了我,所以要把我留下?”苏栀晴有点疑惑了,“可是,那他们干嘛不直接扣住我?”
“或许……因为他们并不十分确定?”九歌被她说得也有点迷糊了,只能胡乱猜测。
“不会,”苏栀晴立即否定,“我把他们家的临江阁干干净净的做掉了,收集的情报也烧得一点儿不剩,这足以让他对我恨之入骨。如果是我的话,哪怕只是有一点点怀疑的人,我也不可能手软放过。”
九歌越听越心惊,她并不知道小姐上次做的任务会这么难善后,心中越发坚定的认为自家小姐今晚绝不能留在这儿让那什么小王爷见到,但现在将小姐送出城也不是就没有风险,若是半道上被逮到了,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咱们还回那家客栈去。”在九歌摇摆不定的时候,苏栀晴已经不容置喙的做出了她认为正确的决定,“和我一同赌一把,你怕不怕?”
苏栀晴觉得自己在那家客栈里并没感到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反而,她觉得那家客栈的气息十分熟悉,让人感到舒服放松,她想要赌一赌自己的直觉。
“小姐!”九歌吓了一跳,在她看来,什么规矩什么戒严全都不重要,哪怕是要她用自己的尸体给小姐铺出一条血路来,也好过再回那家见鬼的客栈,用小姐的安全冒险。
“我只问你怕不怕?敢不敢?”苏栀晴自然是知道九歌在想什么的,她看着九歌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惊恐得无以复加,反而轻松的笑出声来。她知道她是敢的,是不怕的,她怕的只是自己,担心的也只是自己。
于是也不等九歌回答,从石化的九歌手中抽出缰绳。
“驾!”
远远地看到飘着的“福至客栈”的旌旗时,九歌再一次将冒着冷汗的手覆到了苏栀晴执缰的手上:“小姐……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苏栀晴不答她的话,只是轻轻地、又一次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上上拂了下去。“小姐……”九歌内心急的火急火燎的,却无奈苏栀晴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这甚至让她无从猜测小姐这是胸有成竹,还是破罐子破摔。
“玉小姐,您回来啦!”苏栀晴驾车刚一到客栈门口,掌柜就笑意盈盈的迎了出来,“您的房间我们还给您……”他话还含在嘴里没说完,苏栀晴已经将缰绳丢到马夫手里,拉着九歌走回了原来的房间,动作一气呵成,饶是半分迟疑也不曾有,只余下掌柜站在原地,悻悻的将剩余的半句话补充完整:“留着呢……”
房间里,九歌看着自家小姐安稳落座,沏茶,脑海里的疑惑不是一星半点:“小姐,你就这么肯定此处不是三江王的产业?”“若是,此刻我就不是坐在这里了。”苏栀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暗暗赞道,“好茶!而且不烫不凉,温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想必掌柜的是派了武艺精湛的高手跟在咱们身侧了。”
“小姐所言不差,正是如此!”九歌正待要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伴随着门外传来的一句含着笑意的言语,掌柜推门走了进来,抱拳施礼,深深一揖,“小的陈福,见过玉小姐。”
九歌被唬了一跳,苏栀晴心里也是纳闷加震惊,只是表面上还算镇定:“这是谁家的产业?你们算哪派?”
“江湖一派,不足挂齿。但这产业的归属,小的受东家所托,不敢告知。只是请小姐相信,由东家到小的,都对小姐绝对没有歹意,小姐只管在此安心住下,小的就算倾尽全力也会保证玉小姐与九歌小姐的安全。”掌柜仍旧低着头,但隐约能看出他表情严肃认真的不似作伪。
苏栀晴又抿了一口茶水,手指抚摸着已经微凉的杯身:“陈掌柜不必客气。本小姐相信如何,不相信又能如何呢?左不过一晚罢了,本小姐还赌得起。”她将手中的茶杯猛的撂在桌上,那“咚”的一声听得在场之人都是心头一跳。
陈掌柜吞了一口唾沫,垂头应了几个“是”。
“只有一件事,本小姐左思右想仍不得其解,不知陈掌柜是否愿意为我参详一二啊?”苏栀晴拉长尾音,是带着些许威胁的语调。
“您说,您说。”陈福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不得不暗地里埋怨自个儿东家不把这位主顾的性子说个清楚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天真活泼的可爱少女,只是爱恶作剧些”?
“不知,陈掌柜明明早晓得城门只许进不许出,为何不今日一早就将我二人拦在客栈之内?更甚者,为何不昨晚就将我二人拦在徐州城外?”苏栀晴将眼睛眯的只剩下一条缝,显得危险又狡黠。
“小的一切只凭东家吩咐,东家说,若是提前将徐州城内局势全盘相告,小姐必不会理会,若是夜探时鬼鬼祟祟的叫人捉住反而不美,不如这般,反而……”
“能叫我老老实实的安分于此?”苏栀晴有些气了。
看到陈福点头,九歌也有些哭笑不得:这算个什么好计谋?!
陈福走后,九歌一屁股坐在苏栀晴身边,有些懊恼的问道:“小姐早就知道了?”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苏栀晴气定神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九歌还在生气,不管不顾的抢过来自己喝了,苏栀晴也不恼,淡淡的倒了另一杯给自己。
“那小姐知道他的‘东家’是谁了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九歌郁卒:“小姐在刚才进这家客栈之前,到底知道些什么?”
苏栀晴沉吟了一下:“知道……之前只是猜测,这家客栈对你我二人没有威胁,见了陈福之后……这‘东家’必定是你我熟识之人,若不可告知……我心中到还剩下一个人选,只是不知对也不对了。”
九歌顿悟,倒吸一口凉气:“若是他……那他,他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