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就这家客栈怎么样？”苏栀晴和九歌将将好掐着城门关闭的时辰赶到城中，进城之后也就纵马随行，不再赶时间，直到九歌看到了中意的客栈。

“甚好。就是它了。”苏栀晴本来就对这些事情没什么特殊要求，既然看到九歌喜欢，自然是由着她选了这一家。

“掌柜的，一间上房。”九歌把缰绳交给了候在客栈门口的马夫，进门对着柜台里的掌柜说道。“再做两三个小菜，备上两份洗澡水。”苏栀晴跟在后头补充。掌柜的自然满口应允，叫过一旁的小二，让他好生伺候着。

一切都收拾停当，九歌端着从厨房刚刚沏好的茶水推门进房，苏栀晴头也没回的坐在桌旁托腮发呆。九歌轻咬下唇，狡黠一笑，一点一点蹭到她身边：“小姐啊，你在想什么啊？”

苏栀晴并未隐瞒，直言道：“你说，这个姓陆的，他怎么能没追上来呢？”九歌心里暗自震惊了一下，偷偷回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个似乎备受小姐青睐的陆公子。结果竟是，自己似乎就没有一天没得罪过他！

九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迟疑的试探道：“小姐……希望陆公子追上来？小姐相信他？”苏栀晴似乎才回过神儿来，干咳了两声：“瞎说什么呢？他就是个大麻烦，丢掉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还想让他回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摊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来看地图看地图，研究研究明天怎么走，别净想着那些没用的！”

九歌委屈的想咬手帕：到底是谁在想啊！还有，小姐，你脸上的红晕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天咱们卯时就起，吃了早饭以后，一直到巳时开城门，就能把要带的东西都置办齐整。出了城之后，咱们就从这儿……再走这边……比顺着沿路的城镇走，大概能节省一两天的路程。早到，早干完……就能尽快回家去了吧。”苏栀晴细长洁白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泛黄的地图上，若有所思的语调幽幽拉长。

“知道啦，小姐。”九歌不想要看到她露出伤感的模样，于是抱住了她的胳膊甜腻腻的撒娇。

她和苏栀晴从小一起长大，所以知道自家小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四处跑来跑去，也知道自家小姐其实也很想做个大家闺秀，弹弹琴，绣绣花，舞舞剑，悠悠闲闲的和三两闺中密友赏花喝茶，而不是每日奔波劳累，打打杀杀，不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在外人耳中还是个永远抱恙在家的弱小姐。

苏栀晴看着尽力想逗她开心的九歌淡淡笑了，她理解了她的用意，所以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道：“去睡吧。”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苏栀晴让九歌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睡觉，九歌也没有推辞。这一日的奔波明明很是劳累，但她躺在床上将近两刻钟，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小姐，你睡了吗？”九歌轻声，再轻声的开口。“没有，怎么？”苏栀晴很快回答，声音听起来与九歌同样清醒。九歌抽了抽鼻子，问道：“你想老爷吗？”

“不想。睡吧。”苏栀晴翻了个身，用后背冲着九歌，声音冷淡而尖锐，长长久久的没出一点儿声音。但九歌知道她并没有睡着。“那……你想陆公子吗？”意料之中的没有回音。

九歌又抽了抽鼻子，在心里暗念：我挺想的，他在的时候小姐似乎会快乐一点，我还想大哥二哥三姐四哥五姐六姐七姐八哥，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呀？

九歌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呼吸也平稳下来，而旁边的苏栀晴，却几乎整夜无眠。

她想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依偎在娘亲的怀里，安安稳稳；她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追在爹爹屁股后面，天真无邪；她想到自己大一点的时候，跟在师父身后，刻苦好学；她想到后来，只剩了自己，一世漂泊，孤苦无依。

似乎越长大越孤单，似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了孩提时无需缘由的快乐。她必须要坚强，不仅为了自己的性命，还要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还要为了家族的荣耀。她开始迷茫、无助、厌烦，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如同他也不知道她，他们之间只有这么两天的缘分，可她却该死的贪恋那人身上安稳的气息，该死的想要留住他占有他，哪怕之后可能是黯然神伤，可能是万劫不复。

她静若石雕的侧卧着，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熟熟睡去。只有眼角不停划过的泪痕，在劣质的枕头上晕染、描摹，让人能够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曾沉入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