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散开的青春

王鹏坐在椅子上，轻微的呼吸着，他还是感到很虚弱，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看着病床上熟睡的秦靖，很安静，她最近经常睡觉，毕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秦靖被子弹贯穿了腹部，索性抢救及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自己被打穿了胸，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肋骨又断了一根，最严重的伤就是肩膀上的一枪，要完全恢复可能得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真是幸运啊……他想，自己的任性差点酿成大错。

秦靖被带走时正好被赵乾看到，他是去告诉秦靖录取结果的，赵乾知道她没有心情去看，就替她去了，当他看到秦靖被电击棒击晕后立即追了过去，但张强他们已经上了车，赵乾立即打了辆出租，可是在附近跟丢了，他一直在四周寻找，直到听到了枪响……

张坤由于被秦靖击中的伤害，没有发现赵乾冲到自己身后，只记得被狠狠的打了一拳……

“病人，你得好好躺在床上。”一个很不高兴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王鹏没有回头，知道是王宇来了，王宇也住了几天院，因为当时怕他报警，自己在走之前给了他一拳，把他打晕了，结果造成了内出血，他必须承认，打那一拳也是因为生气。

王宇也很生气，自己又不是坏人，干嘛打那么狠，可他不会记恨王鹏的，自己也任性的用了自以为是的办法解决问题。他走上前，准备把王鹏带回病房。

“她会好的。”王鹏像是在自言自语。

“当然。”王宇也看着秦靖，“已经结束了。”

“对不起了……”王鹏说，还是看着秦靖。

王宇看看他，说：“我接受。”

“回去吧。”他吃力的站起来，和王宇一起走出病房。

出门之后猛然一惊，林月……不是，是林风。

林风看了看王宇，然后看着王鹏说：“去看看林月吧？”

王鹏扭头看着走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也想去，可是……

几天前的深夜，王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内心很不安，在医院醒来后问起林月，每个人都告诉他林月没事，可却一直没有办法放下心来，他必须要看到林月才行。

来到林月的病房，从窗口看到林月没有睡，里面开着窗户，她倚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外面幽深的夜色，窗外的风轻轻的拂动着她的头发。

真的没事……王鹏松了一口气，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月看着走进来的男孩，一样平静的眼神，只是少了些什么。

“你也认识我吗？”林月静静的问道。

王鹏停住脚步，呆呆的看着她，语气有些惊慌的说：“林月……”

林月还是安静的看着他，说：“果然认识啊，”她作了个抱歉的微笑，“我忘记很多事情，”她顿了顿，又说，“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受得伤吗？”她抬了抬被包的很厚重的双手。

当治安赶到时张坤已经快被打死了，林月挥动着双拳，像机器一样不断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迅速且残酷，手上的血已分不出是谁的了，她的双手严重骨折，送到医院后就变得沉默不语，直到林风、林雨赶来后才恢复了一些意识，但却忘记了很多事情，这次事件和七年前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包括王鹏在内的记忆。

王鹏最终还是摇摇头，向前走去，准备回病房，说：“以后吧……”

王宇看了看王鹏，问林风：“林月最近怎么样？”

“想不起来……”林风看着渐渐离去的王鹏，她知道王宇想问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你，王鹏，还有秦靖，她都想不起来了。”

“她遗忘了最近的记忆？”王宇问。

林风摇摇头，说：“不仅仅是最近的，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林月也忘记了七年前的那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风看着消失在拐角的王鹏，令林月受到这么大的刺激，除了治安，王鹏对谁也没有提起过那间厂房里发生的事，林风也没问，说实话，她并不希望林月想起那些事，如果可以，就这样让林月毫无压力的生活下去正是她希望的。

好大的风……王鹏站在树下，看着纷纷飘落的树叶，夏天过去了啊……他伸手抓住一片树叶，然后展开手掌，看着那片树叶再次被风吹落，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右手……树叶继续在他眼前飘落，每一次转动都清晰的映在眼球中，他又抓住其中一片，动作迅速而自然，像着了魔一样，王鹏继续盯着落叶，像出拳一样快速的抓住它们，一片、两片、三片……动作越来越快，树叶就像贴在空气中一样，而王鹏不过是在把静止的树叶摘下来，身体的震动让左肩的伤口开始疼痛，不想停下，他让肩膀放松下来，动作开始紧缩，胳膊像弹簧一样快速伸缩着，速度也更快了，是林月的拳法，王鹏好像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迅捷的身姿又活跃在了他的身体中。眼中的树叶越来越多，手渐渐跟不上眼睛了，风是随意的，像一个高明的对手，永远不知道树叶会飘向哪里，王鹏加上了组合拳，像真正面对一个对手一样，不断的出拳，胸前的伤口也开始疼痛，可反而更加刺激了他想要出拳的愿望……

“好厉害。”身后传来赞叹声。

王鹏停下动作，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树叶。

林月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男孩，她把手放到身后，安静的等着王鹏转身。

王鹏松开手，树叶无声的飘落到地上，他转过身，看着林月，真的变了啊……淡淡的微笑，没有了以前的锐利，风将她的头发吹向一边，与树叶一起飘动着，王鹏也努力做出一个微笑，问道：“手好些了吗？”

林月将手拿到前面，无奈的耸了耸肩，还是笑着说：“要好还得很长时间，恐怕要留疤了。”

王鹏看着那双手，沉默了，这双手击倒过四个匪徒，拿过全国冠军，还曾……牵着他的手一起奔跑过……

林月见王鹏不说话，就走到他旁边，倚在树干上，她用手扶着侧腹，说：“我身上有不少疤痕了，这里有一个，背上也有一个……”

王鹏看着林月，他知道那是七年前的刀伤留下的。

林月抬起左手，看着手腕，眼神有些茫然，自言自语般的说：“这里也有。”

伤到手腕了吗？王鹏想，他走了过去，看到林月手腕上有两道淡淡疤痕，不是新伤，难道……

“我失去的记忆一定是很痛苦的吧……”林月将手放下，看着远处，“否则不会自杀的……”她扭头看着王鹏，眼神中带着期待与不安。

他没有办法回应林月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落叶，从没有注意到林月手腕上的伤痕，林月的过去对他来说也是个迷，他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女孩是怎样在那种记忆中生活的，可王鹏没有显得很惊讶，自杀对林月来说是种解脱吧……就像现在一样，原来的林月已经不复存在，即使要他看到林月在逃避，也不愿看到林月继续痛苦。

“也许是训练时受的伤吧，”王鹏搪塞道，“你还记得自己练过拳击吗？”

“嗯，”林月点点头，“但是感觉断断续续的。”

“你还跟我打过一场呢。”

“啊？”林月惊讶的看着他，“怎么可能？”

王鹏看着林月，变得单纯了呐，眼前这个曾像湖一样平静而幽深的女孩，现在变成了白云，能够随风而动了，他笑了笑，说：“真的，我还被你打进医院了呢。”

林月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这么厉害吗……”

“当然，”王鹏希望能和林月谈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你还拿过全国冠军呢。”

树下，落叶纷纷，两个少年安静的交谈着。

秦靖拉上窗帘，狡猾的林月……她抿着嘴唇，还有笨蛋王鹏，和林月一起在树下搞浪漫，自己都差点因为他死掉了，就不能来看看她吗？

“窗帘会被扯坏的。”

秦靖回头，很不爽的看着赵乾，说：“进来请敲门，这是女生的房间。”

“敲了，”赵乾一如既往的沉闷，“你没听见。”

秦靖慢慢走到病床前，坐下后问道：“是你让林月去找王鹏的吧？”

“我只是说王鹏是她的朋友。”赵乾没有否认。

“果然，”秦靖并没有显得很不高兴，而是有些无奈，“男孩儿真是任性，都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赵乾不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他看着秦靖，问：“要走吗？”

秦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你们都有自己的目标，我也不能输。”

赵乾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站起来说：“我要去省队了。”

秦靖抬头看着他，对突然而来的事情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是想去国外当职业拳手吗？”

“只是年轻人的遐想……”赵乾朝门口走去，“但我不会放弃的，我只是需要一个踏板。”

秦靖看着将要离开的赵乾，问：“什么时候走？”

赵乾停下脚步，说：“今天下午，明天开始试训。”

“怎么会……”秦靖站起来，她捂着因动作太大而疼痛的腹部，“王鹏知道吗？”

赵乾没有转身，只是侧过脑袋，看着因疼痛而紧皱眉头的秦靖，突然有些伤感的说：“我是个摔倒在舞台下的人……只能做一个沉默的观众。”

秦靖看着赵乾将门关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看看被自己拉上的窗帘，走了过去，一把将窗帘拉开，阳光刺痛着她的眼睛，她没有挣扎着睁开眼睛，而是选择闭上眼睛，安静的感受的太阳的温度。

“你要走？”王鹏问。

“不是告诉过你吗？”林雨坐在病床前，来回荡着自己的双腿。

“啊……”王鹏看着她的侧面，突然想起了赵乾，那个臭小子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没想到这么快，不等林月再好一些吗？”

林雨停下动作，安静的坐着，她扭头看向王鹏，说：“林月最近爱笑了。”

“呃，”王鹏看着林雨显得有些忧郁的脸，问，“不好吗？”

林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没有言语，她又抬起头，看着窗外，说：“注意到林月手腕上的疤痕了吗？”

王鹏看着林雨的侧脸，突然感觉和现在的林月很像，他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雨惨淡的笑了笑，说：“那是我们的罪证。”

王鹏没有出声，他静静的等着林雨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他知道林雨一直想说。

林雨继续说道：“妈妈死后，我们都任性的以为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们都排斥过林月，甚至……”她摇摇头，显得很懊悔，“我说过很对不起林月的话，那天深夜，我看到林月倒在厕所里，周围全是血，”她深吸一口气说，“真的把我吓坏了，就好像我和林月突然转换了角色……但我是幸运的，林月被抢救过来了。”林雨停下了，继续看着自己的脚尖。

“林月真的自杀过啊……”王鹏没有办法责怪林雨，他能体会到林雨当时的心情。

“不，”林雨摇摇头，“是我差点杀了林月。”

王鹏看着她，说：“你很喜欢大包大揽呢，林月也是，你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累？”

林雨耸耸肩膀，说：“没办法，这就是人之常情吧，我们都没有办法把对方看得太轻。”

王鹏摇摇头，显得有些不理解，大概女孩儿都会想很多事情吧，他问：“为什么要告诉我，万一我说漏嘴呢？”

“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林雨抬起头，继续荡着双腿，“虽然不美好，但这是林月的记忆，林月已经不会再选择逃避了。”

“嗯？”王鹏还是不明白。

“林月一定会问的，”林雨说，“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告诉她这件事，因为我也害怕啊……”她笑了笑，自己选择出去学习舞蹈，不就是为了逃避对林月的自责吗，“林风也不会说的，她把林月保护的太严密了，我想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因为……”她看着王鹏，说，“林月是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