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林月的过去

王勇是来调查车祸的，根据林风所说，那辆车撞了他们后停下来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看了他们一眼后居然丢掉车逃走了，王勇调查发现，那辆车是最近失窃的车，而车祸的地点就在王鹏被袭击的地点附近，这些让王勇感到奇怪，所以就来医院调查，结果碰到了林月的父亲，于是，一切看起来没有联系的事情展开了交集。

那天晚上只有陶然在医院陪王宇，深夜一点多了，他躺在床上无法入睡，事情已经不是车祸那么简单了，他希望王鹏明天可以给他一些解释。

王鹏同样也没有睡，他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林月那双眼睛，冷峻，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流，却又倒映着哀伤的月光，林月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孩啊……

“她们的母亲被杀死了，”王勇说，他看得出王鹏对这件事有兴趣，索性一回家就说了，“是入室抢劫……”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犯人当着她其中一个女儿刺了她十三刀，当场毙命。”他想不起在场的那个女孩的名字了。

“其中一个？”王鹏有些明白林月为何会有那种奇怪性格了。

“嗯，”王勇回忆道，“他们家虽然有三个女儿，但当时只有一个女儿和母亲在家，那女孩……当时也差点死了。”

“怎么回事？”王鹏急切的问道。

王勇瞟了王鹏一眼，解释道：“我一向不知道小孩子能想些什么，那女孩居然冲上去和犯人搏斗，结果被刺了一刀，人都被刺透了，幸运的是犯人以为人都死了……就走了，那个女孩啊……是自己走到邻居家报案的，流了一路的血，但……就是没死啊……

“之后她就变得很奇怪了，”王勇又想了一下，继续道，“她被送到医院时还是清醒的，也不哭，就是死气沉沉的闭着嘴，我们都以为她是吓坏了，等到打麻药后，居然在她嘴里掏出半个耳朵。”

“什么！”王鹏没反应过来。

王勇看了他一眼，没有解释，只是说：“凶猛的女孩啊。”

王鹏摊坐在沙发上想，有多深啊……那种恨，能让一个女孩做到如此地步。

“她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口供也没法录，”王勇有些无奈的说，“她可是唯一的目击者啊……对一个小孩子来说真的很可怜。”

王鹏无法体会林月当时的心情，他的眼前只是不断出现林月的眼睛。

“哦……”王勇点了一只烟，想起什么来了，“她一直没哭过呐，那几天，大概是吓坏了吧。”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王勇作为案件负责人展开调查，在之后的追捕行动中受伤，对方有枪是他没有想到的，然后是近一个星期的抢救和一年的回复，陶然对此感到害怕，这也让他们的夫妻矛盾上升到顶点，之后很快就离婚了。

第二天，王鹏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王宇，但不是全部的细节。

“可怕的回忆呐……”王宇说。

“啊。”王鹏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王宇看了看他，然后把头转向窗外，今天林风没来……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啊……唉——

“我要回去了。”王鹏突然说。

王宇又看着他，说：“秦靖最近怎么样？”

“啊？”王鹏对王宇的问题感到不解，“不错，怎么了？”

“不错？”王宇说，“怎么会不错呢，她可是放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啊。”

“什么啊，”王鹏说，“她本来就不喜欢体育，正好可以专心学习了。”

王宇瞪了他一眼，语气加重了一些，说：“可是她有才能，又肯努力！就这么放弃了，你以为她心里会好受吗！”

“是她自己要放弃的呀……”王鹏不服气的说。

“那……她是为什么放弃的。”王宇冷冷的问。

王鹏不说话了，他不想承认这一点，可他心里也明白，秦靖一直以来坚持的动力。

“秦靖付出了很多。”王宇提醒道，他能看出王鹏对林月的特殊感情，他不想看到秦靖伤心。

“不需要你教育我。”王鹏没有了平时那散漫的表情，冷漠的说。

“承认了吗？”王宇说，又看到了呢，他想，那双排斥一切的眼神，冷漠而尖锐，仿佛要将进入眼里的一切粉碎掉。

“闭嘴。”

“秦靖喜欢你，”王宇继续说，“是真的喜欢你，她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她比所有人都了解你，你却没有胆量去承认！”

“那你呢，”王鹏极力压制自己的感情，“想做一个孔融让梨的好哥哥吗！你以为我是傻的吗！你以为我能安心的接受吗！”

王宇愣住了，他一直以为王鹏不知道，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一直以高于王鹏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原来啊……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一直没有跳出这个圈子。

“我喜欢她，”王宇淡淡的说，“一直很喜欢，以前是，现在也是……只要想到她就很快乐，”他用一只手伸了个懒腰，“可是，一想到她喜欢的是你我就很不爽。”

王鹏看着他，王宇没有回避。

“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王宇很坦然的说，“你的呢？”

“狡猾的家伙，”王鹏恢复了平时散漫的样子，“我不会上勾的。”他转身离开了，我也很喜欢秦靖啊，他关上病房的门，可是……他想起了以前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真想回到以前呐。

林雨自己在家，好无聊啊，她安静的躺在沙发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突然，大门开了，她坐起来，看到林风回来了。

“这么快？”林雨问，“我本来还想去来着。”

“嗯，”林风淡淡的应了声，没有继续说话，换好鞋坐到林雨旁边。

“怎么了？”林雨看到林风不似平常，出神的盯着没有开的电视。

林风的眼睛闪动了一下，回过神来说：“没什么，林月呢？”

林雨显得不解，说：“她上学去了呀，你怎么了？

“啊……我都忘了，”林风像是才想起来一样。

林雨纳闷了，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挺精神的，从医院回来就显得无精打采的，难道……她问：“王宇出事了？”

林风笑了，摇了摇头，真是的，她干嘛不高兴，在病房外听到的那些话王宇不是早就告诉她了嘛，可是……她攥紧了拳头，为什么感到这么压抑，为什么无法释怀，为什么……她朝林雨笑着，一下子把她扑倒在沙发上，自己喜欢上王宇了，她没有办法否认，为什么啊，她使劲咯吱林雨，想让她笑出来，王宇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他。

“哈哈……别，别，”林雨反抗不了，林风趴在她身上使劲的挠她，“小心我的胳膊。”

王鹏此刻走在路上，他已经走过两个车站了，却没有上车，好烦呐……他有些无助的想，自己干嘛像个傻瓜一样为这种事发愁，不过才十四岁，应该是为什么东西好吃而烦恼的年纪！他突然转身，朝刚刚走过的车站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王鹏坐在翔羽拳馆的拳台旁，看着林月在沙袋前练习，每一拳都那么凌厉，原来打中自己的拳头都是这么漂亮啊，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自己有变成受虐狂的资质。

林月停下练习，看着一旁的王鹏，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王鹏说，“你应该上课吧？”

林月看了他一眼，说：“想流汗。”

“在翔音不是更方便吗？”

“这里安静点。”

“哎呀，很抱歉现在不安静了。”王鹏觉得今天的林月感觉有些不同，显得更容易接近一些。

林月走到一旁放器械的地方，拿了一副拳靶，扔给王鹏，说：“帮我拿一下。”

王鹏接住拳靶，说道：“喂喂，我可是病人呐。”

林月的拳更紧密了，距离也更近了，每一拳都像要穿透拳靶一样，王鹏应她的要求加入了反击，每一次都是漂亮的躲过然后反击，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要看到目标就会准确无误的攻击，他忍住肋骨处的疼痛，不想让这一刻停下来，全国有多少女孩能有这种身手，又有多少男孩能亲身体会，如王宇所说，中奖了。

林月停了下来，她微微喘息着，把拳套摘下，扔到拳台上，在一旁坐下。王鹏也把拳靶放到拳台上，在一旁看着林月。

林月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然后说：“如果三个月以后再比……”林月站到王鹏身边，抬头看着他，果然又长高了呐，眼前的男孩。

“啊……”王鹏觉得她有些后悔了，“我会输的更惨。”

林月摇摇头，低声说：“你会赢的，是我太自负了，到时候你会长得更高，技术也会更好，我没有胜算。”

“呃……”王鹏不晓得要说点什么好，怎么感觉反过来了，应该是他一直说话，林月在一旁听吧？

“遇见你真好，”林月说，“让我觉得练拳不是没有意义的事。”

王鹏想起林月以前在电话里说的话，可林月并不像是被从小逼着学习的孩子，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才练的吗？

“我感觉你挺喜欢拳击的啊？”王鹏说。

林月看着地板，轻声应道：“其实是喜欢的，可自己却一直不知道。”

“嗯？”王鹏表示疑问，他觉得今天碰到林月不是巧合，也许是林月想要找他说话吧？

“我们家的事你知道了吧？”林月淡淡的问道。

“嗯，听我爸说了。”

“那……我的事呢？”林月有些紧张，也有种释然。

王鹏看着前面，说：“知道了。”

林月笑了下，眼光里闪烁着哀伤。

“很傻呢，明明是那么肮脏的东西，却没有办法吐出来。”

“你才七岁嘛，当时，”王鹏冒失的安慰道，“肯定吓坏了。”

林月看着窗外，口气嘲讽的说道：“真的吓坏了呢，可害怕的却是怎么面对自己的家人……明明妈妈死在了自己面前，心里想的却是怎样才能给自己洗脱罪名，”林月表情厌恶的说，“真是讨厌呐……我自己。”

“你在说什么呢，”王鹏觉得林月有些钻牛角尖了，“你当时才七岁啊，难道你想一个人打到全部歹徒？”

林月看着有些激动的王鹏，显出一丝惊慌，转既又有些释然的笑了笑，说：“原来你还不知道……”

“我……什么？”

林月深吸一口气，痛苦的说：“是我开的门……是我害死了妈妈……”

王鹏马上意识到了林月的意思，也注意到了她的感情变化。

“我对自己感到厌恶，”林月倚在拳台旁，显得有些无助，长久积压在内心的感情开始翻腾，让她的语气有些发颤，“一直被人用年龄原谅着、安慰着，可……”林月忍不住颤抖起来，“没有办法去处掉，这种厌恶感……讨厌啊……”她双眼瞪着前方，神色恐慌。

“林月？”王鹏有些惊慌的喊了她一声，林月的感情变化太大了，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恶啊……”林月抬起双手，看着它们不住的颤抖，“可恶……停下来啊……”

王鹏从来没想到林月会有这种无助的样子，在他眼中的林月从来都是独自前行着，那种身影甚至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因为害怕而筑立起来的……现在该怎么办？王鹏不安的想，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林月突然直起身子，一把抓过拳台上的拳套，快速而笨拙的套上，她需要释放，拳头是简单而有力的，不需要解释，不需要理解，只需尽情挥舞。

王鹏看着击打沙袋的林月，好强，好强啊……他脑袋里不断浮现这个字眼，像风一样迅捷，像刀一样锋利，快速而稳重，即使感情受到波动，还能有这种动作，每一拳的穿透力都结结实实的表现在沙袋上。王鹏静静的看着，好美啊……他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这种感动充斥着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他走到一旁，拾起地上的一副拳套，能感到体内的血液开始热洛起来，他来到林月旁边，对着沙袋打出一拳，好痛，肋骨处的一阵刺痛让他险些弯下腰去，怎能就此倒下！他直起身来，林月不也一直在痛苦中练习吗！他打出了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他能感觉出来的，林月的哀伤，在她的动作里是那么明显，他没有资格用语言安慰她，因为自己没有过那种痛苦，他只能站在她的身边，不需要鼓励的话语，他要以一个拳击手的身份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