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欧伯伯派车送她回公寓的提议,身着精致的Chanel?Cruise?Collection的米白色小礼服的师雨柔百无聊赖地在大街上闲逛,S市比她记忆中的那个海边城市更加繁华,整个城市在霓虹灯的映衬下成功伪装得宛如白天,遗憾的是,再美好的外表都遮不住内里的腐败。师雨柔捏捏鼻子,不住地打了几个喷嚏,S市的空气混合着呛人的汽油废气的味道,街上的人如鱼得水地逛着街,真叫作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暗红的重型机车横档在她面前,机车上的范哲单足支地,全无白天的内敛冰冷,夜晚的范哲肆意地嚣张。老远处,他就已经看到打扮得如同名媛淑女的师雨柔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晓得为什么,他突然极度不爽于现在这个师雨柔,一件件价格比设计更为华丽的物品束缚住师雨柔张扬洒脱的灵魂,她变成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范哲?”
范哲拍拍机车后座,偏头示意:“坐上来。”他一点都不奇怪以师雨柔自来熟的个性,很快能从同学的口中套出关于他的资料,说不定自己的身高体重,三围,情史都能被她一一挖出来,范哲自嘲地想着。
师雨柔惊愕白天那个对她爱理不理的范哲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载我去兜风?”
范哲不耐烦地发动机车:“走不走?”
“嗯!”师雨柔打算跨坐上范哲的车,可惜她穿的是修身小礼裙,心一横,爽利地撕开下摆。
范哲眼角瞥见师雨柔裙摆下隐约的打底裤,还不算很没脑子,他坐正身子,抬头看了下天空:“我说,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给你的欧阳报备一下。”
师雨柔撇了撇嘴角,嘟囔道:“不要!天知道他现在在哪个酒吧HIGH,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范哲俯身一转油门,机车呼啸而出,师雨柔坐在后座,冷不防地向后倒了倒,险些摔下车。急忙伸手寻找什么能抓的地方,发现冲力大得她很难坐稳身子,不及多想,管他什么熟不熟,双手紧紧扣住范哲的腰。
重型机车车头变低,范哲几乎俯在车上,师雨柔也几乎俯在范哲的背上,大叫道:“哈哈!我们在追风吗?”
笑意浮上范哲头盔下帅气的脸,范哲不断踩油门,不断提速,机车转眼间飞驰进滚滚车流,暗红的车身在道路上毫不减速地见缝插针。范哲开车霸道惊险,绝不让人。前面有车一定要超过,不管车与车之间的距离有多狭窄,他都二话不说俯身冲过。好几次机车与车子擦身而过时,师雨柔能可以感觉到气流狠刮过自己暴露在外面的膝盖,甚至有一次极近地穿过时膝盖一热随即火辣辣地生疼,大概被磨破皮。范哲的车身也随之晃了一下,似乎要向一边倒去。
经过一个大弯道后,车流渐渐稀疏,不再像之前那么危险,范哲正了正机身,继续追风飞驰。
师雨柔太过兴奋,放开范哲的腰,双手大张,痛快地喊叫着。离开市区后,范哲直接将机车开上了九华山道。山道上弯路很多,一会左拐一会右倾,范哲却越开越快,毫无顾忌,转弯时候非但不减速,靠着自己高超的技巧强行过弯。轮胎与地面摩擦,刹车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师雨柔在范哲身后笑得无比放肆。范哲越开越快,车身越俯越低,师雨柔不得已又抱紧范哲的腰,防止自己被惯性甩出去。风声和惯性撕扯着师雨柔娇嫩的皮肤,她努力将身体往范哲身后缩,将自己的脸埋在胳膊与范哲背部形成的空间抵挡风力。
背部温热的气息,不同于化妆品的幽香飘来刺激着他的神经,身后人独有的味道搅得范哲心烦意乱。范哲按下刹车,急速飞驰中的重型机车突然制动停止,车尾高高翘起,几乎整个都翻过来。突然,师雨柔脸色发白,捂着嘴跌跌撞撞下车,范哲的这一下急刹害得她饭桌上空腹饮下的红酒全部反出来了,撑着一旁的大树,吐了一地。
“你好好欣赏山顶的风景。”范哲大说风凉话,向师雨柔挥挥手:“我还有约先走了。拜拜~~”说完,他调转车头一踩油门,车就跐溜不见了。
师雨柔彻底傻眼,没想到范哲这么没品,完全没有绅士风度地把她一个人抛弃在荒凉的山顶。闻到空气里混有的雨腥气,抬头看看天色,该死,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淋雨生病的话,少不了被欧阳唠叨,被李嫂禁足不许出门。低头在被自己捏得完全走型的手包里找出手机,手机完全没有任何信号,师雨柔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怪就怪自己误上贼车,心甘情愿的那种。
九华山道出了名的九曲十八弯,后来高速公路开通,来往这里的车本来就不同,又不是什么旅游名胜,光秃秃地连公交车都极少经过。
这回,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做好被欧阳嘲笑的准备,师雨柔按了按手机里的全球定位系统,发出信号等待欧阳派人来接她。等了大半个小时,召唤兽还未出现,欧阳在蘑菇什么!大雨十几分钟前就开始下,最初还只是毛毛雨,现在有转为瓢泼大雨的趋势。师雨柔抓了抓被淋湿的长发,孤零零地在山道上等人真不是一般地难受,现在真希望有人来打劫她,不论劫什么,最后损失的一定不是她,她还能抢别人的交通工具,自行车也好,聊胜于无嘛。可惜,荒无人烟的山道连个鬼影都没有,她的痴心妄想注定落空。
那个。……是白天的范哲吗?师雨柔开始胡思乱想,虽然长得分毫不差,但给她的感觉差得太多,学校里的范哲冰冷但典型的乖乖学生,老师的最爱,半小时前,带她飙车的那个范哲明显一暴走族,不良少年,她很难把这两个极端的形象重合在一起,实在是太诡异难以想象了。
打了个喷嚏,不顾形象地搓手搓脚,师雨柔继续问候欧阳的祖宗十八代。俯瞰整个S城,夏暮秋初的雨在S城的上空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细网,繁华寂寞,孤单地存在,很漂亮,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师雨柔眼前浮现出,在机场,爷爷离去的背影,坚强落寞。不晓得湿润了她脸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抹掉一把脸上的水,对着小坑里沉积的雨水,师雨柔漾起明媚温暖的微笑。
想的太过专心,兼风雨大作声扰人,以至于她没有听到黑暗中传来轰隆隆的机车发动机声音。
停下车来,机车上的人一身黑白相间的骑装从车上下来:“你还好吧?”师雨柔闪亮的笑容晃得那人眩晕,虽然她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裙子沾着点点滴滴的泥痕。那人从机车的置物箱里掏出个头盔有顺了条毛巾给她,最后还挖出一件XL的雨衣给她穿上。
师雨柔今天第二次傻眼,这人是暴走族还是保姆?一个大男人竟然能从机车上变出那么多东西。
“九华山晚上很荒凉,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单独来这里?”男人从置物箱掏出个保暖壶,冲了杯热巧克力给师雨柔。
“一个朋友带我上来的,不过他说有约会就先走了。”这个男人真有当执事的潜质,想得那么周到。
“小姑娘交朋友要谨慎,交友不慎容易吃亏的。看你的样子,还没有成年吧?在哪里读书?”男人充分发挥自己鸡婆的本质,决定好好关心一下迷途中的孩子。
“我叫师雨柔,雅风学院的,大叔。”师雨柔满意地看着男人瞬间石化碎裂,很好,好心到教育本小姐,管得够宽的。
男人纠结于师雨柔大叔两个字,自己才刚过二十五的生日,哪里像大叔了,分明正处于意气风发的哥哥。
他们相对两两相望的时候,欧阳驾着他的爱车赶到,很及时有幸地见证师雨柔欺负路人的一幕:“小柔。”
“谢谢大叔。”师雨柔挥了挥手。
欧阳下车,脱掉身上的西装披在师雨柔的身上,礼貌地向男人到了声谢,带着师雨柔绝尘而去。
男人再度伤心地反思自己哪里老成了,将头盔、毛巾、雨衣一一整整齐齐地收回置物箱,囔囔自语:“雅风学院的……”重新回到九华山道,赛车早就结束,机车七零八落地停在一旁,大家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胡天胡地乱侃起来。见到男人,立刻站起来鞠躬打招呼:“平哥。”
看到暗红机车遗世独立般停在一边,李平储物箱拿出个信封,一边跟众人打招呼,一边四处寻找,果然看到范哲倚在栏杆上,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给!上次赛车,你赢的钱。”平哥把钱交给范哲,叉着腿背靠栏杆:“阿哲,你太不厚道了,下着雨还把一个小美女孤零零地扔在九华山。”轻拍范哲的肩膀一记。
范哲数都不数就把钱放进衣袋,头也不抬:“赶着过来赛车,你知道的,疗养院医院都在催交费用。”
“好歹人家是个女孩子,再怎么惹到你,你也该有点风度,幸好欧二少来接她,否则出了什么事情,看你怎么办。”李平继续碎碎念。
范哲抓抓被大风吹得乱糟糟的碎发,不知道在想什么,烟烧到尾梢都未发觉:“我不喜欢她。”讨厌她像太阳向周围散播光与热,明媚耀眼刺得他双眼生痛,她的世界没有黑暗,或者,黑暗都被她的保护者扼杀在外面。
“她姓师,又和欧家有关系,我估摸着她来自纵横的师家。”李平敲了一下范哲的脑袋:“别去招惹她!师家不好惹,黑白两道都要看师家几分薄面。”范哲这小子毛没长齐,真惹上师家,那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知道了。”范哲扔掉烟头一翻身,跨上暗红机车,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平担忧地盯着范哲离去的身影,提到欧阳的时候,范哲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快,连烟烧到手指都没有察觉。
回到位于市中心的海天公寓,师雨柔裹着欧阳的外套,哆嗦地被他推进浴室泡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冰冷。半小时后,师雨柔穿着白色棉质浴袍,头发湿湿地滴着水,倚在厨房门口,学着流氓吹了一记口哨。
正在忙碌中的欧阳转身,一看师雨柔就头大:“我说,你赶紧去浴室把头发吹干,当心感冒。”继续埋头找生姜,利落地切片加水給师大小姐煮姜汤,他悲哀地发现只要跟师雨柔待在一起,他保姆的潜质被很完美地发开出来。
擦干头发的师雨柔坐在餐桌前乖乖地喝着欧阳煮好的红糖姜汤。欧阳一边收拾被师雨柔随意丢在客厅里的小礼服,高跟鞋,发夹,手包,一边骂道:“哪个混蛋把你丢在鸟不生蛋的地方?”想到这个,他就来气,那时他在夜魅快把到一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的正妹,结果被师雨柔紧急call给打断,以为她又被哪帮不知死活的人给绑架了,一路不要命地穿红灯飙车去救她。到了九华山,虽然没想象的糟糕,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到师雨柔落魄的样子,他就对那个罪魁祸首恨得牙咬咬。
师雨柔默默地继续喝姜汤,不接欧阳的话。她搞不懂范哲为何看她不顺眼,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前一刻还好好的,后一刻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山顶,不管不顾。
“你说!”一拳砸在餐桌上,震得桌上的花瓶跳了跳,欧阳稚嫩的娃娃脸一股杀气,扭曲狰狞。
“没什么大不了。”师雨柔放下碗,优雅地抹了抹嘴巴:“晚饭吃得太撑,听说九华山顶风景漂亮,就一路散步过去咯。”
欧阳彻底被师雨柔打败了!他早该想到师雨柔真想怎么着那个混蛋,绝对不是第一时间找他求救,而是二话不说当场把那人给灭了。欧阳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周末,你好好休息。星期一,我接你去学校。”
欧阳走后,师雨柔拿起电话:“Alice,事情查得怎样?”从恒温酒柜里拿了一瓶82年的Lafite:“嗯好!我知道了。继续追查下午,一定要找到他们。在确定之前,不要告诉爷爷,我不想他空欢喜一场。”挂掉电话,她端着红酒杯走到玻璃窗前,俯瞰脚下的世界。站在高处凌驾的感觉真不错,这种感觉就像欲望一般诱惑着众生上瘾,所以段行风你才不择手段,想要站在纵横的顶端吧。
师雨柔品完一整瓶红酒,天边渐渐蒙蒙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