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血谋
【四十六】血谋

门外人询问道,“素儿在家吗?我是郑谷。”

“郑叔叔?你等等阿,我就来。”

公冶素疑惑的放下小花铲,小跑着去开门。

是那个人!

“郑叔叔,有什么事吗?”

公冶素一边将郑谷请进门,一边问道。

郑谷捧着一口里外均有釉下青字的小碗,点了点头,有些腼腆的道,“我最近从家里翻出个老古董来,看着像是林宣凭的真迹,又不太确定。想着新姑爷是读书人,懂得肯定多,所以想找他帮我看看。”

公冶素了然一笑,转身冲二楼喊了一声“俞言”,又对郑谷道,“郑叔叔您先坐会儿。”

我默默看着俞言从走廊也就是竹檐上翩然落下,真是夸张的随叫随到,有轻功也不是这个用法!

“素素,怎么了?”

慕容澈一头关心的捏一捏公冶素凝脂般的脸蛋,一头疑惑的打量着郑谷,“这位是?”

“哦,他是郑族的三长老郑谷。”

见慕容澈傻乎乎的对人憨笑,公冶素拿胳膊撞了一下他的胸口,“还不快叫叔叔。”

慕容澈对公冶素龇牙一笑,回头叫郑谷的时候是毕恭毕敬的。

“郑叔叔。”

郑谷和善的点点头,公冶素侧脸抬头对慕容澈说,“言,你给郑叔叔的藏品看一下,是不是林宣凭的真迹。”

“林宣凭?他的传作很少,连赝品都是不可多得的。今日还真是有幸一见了!”

慕容澈很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目送公冶素进屋泡茶的背影后,将郑谷请到一边石桌上坐下。

郑谷把灰布包起来的小碗递给慕容澈,慕容澈细心的用指腹抚过釉彩表面,每一寸每一厘都不遗漏,刀削斧劈的轮廓在寡淡的天气颜色中,扫上了一层柔和的感觉。

“郑叔叔你看。”慕容澈把碗移到郑谷面前,因长年练习刀剑而变得粗糙的手指点在一字的捺笔画上,“听闻林宣凭写作通常不用纸张,且他的一捺末端,有固定的弧度,这是古往今来无人能模仿的。”

“有道理。”郑谷回答。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竹椅上,眼睛偶尔眨一回,但始终不离开郑谷这个人。

“还有,这口碗的釉表,光滑细腻,摸上去没有任何的瑕疵。”

慕容澈明眸皓齿,浅笑着递回瓷碗让郑谷自己观察。

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动作,却堪堪出了差错。

“乒乓”一声,慕容澈竟然松开了手,那只瓷碗毫无预兆的摔在了鹅卵石铺成的地面上,成了碎瓷花。

然而,慕容澈脸上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维持伸出状态的手,以及满地的碎瓷片。

“抱歉……”

手指蜷曲,慕容澈收回了手敛在宽袖里,抬头,对上郑谷惊讶的目光,顿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纳罕之余,慕容澈头脑还是清醒过来了的。

“方才不慎手滑,郑叔的藏品是真,今日我粗心摔坏,我定会赔偿于郑叔。”

郑谷面露惜色,却连声道‘不用了’,“新姑爷大方为我鉴定,让我了却了一桩心事,碗碎了便碎了,身外之物罢了。”

慕容澈当下俯身捡拾瓷片,“这是难得的林宣凭之作,我会尝试修补好它的。”

“小心割手!”

郑谷旋即轻呼,双手连忙去抓慕容澈的手腕,由于很是急切,用力过猛,反倒阴差阳错的令慕容澈被已拾起放在手心的瓷片割伤。一道不深的伤口,却在片刻之间溢出了汨汨鲜血。

“快,快丢掉!”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郑谷在笑。他一手端着慕容澈的手,一手死死的按着慕容澈的伤口,眼底很是迅速闪过了一抹欣喜。好比,奸计得逞。

“郑叔叔,这点小伤无大碍的。”

的确是小伤,无足轻重。慕容澈礼貌有加,倒是没有马上抽回手。

“怎么了?”

公冶素端了托盘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郑谷握着慕容澈的手,指缝里渗出殷红的血液,吧嗒吧嗒的滴在地上一片薄瓷表面。

慕容澈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般,歉意道,“我不小心摔碎了郑叔的藏品。”

“东西碎了倒没事,你都受伤了。”

郑谷摇摇头,“你快去让素儿给你包扎一下。”

“那郑叔叔你的碗怎么办。”

公冶素放下托盘在石桌上,一边端着慕容澈的掌心呼气,一边担忧的看着粉身碎骨的林宣凭真迹。

“没事没事,你们先进屋擦点药。”郑谷看了眼慕容澈的伤口,“血一直在流呢。”

“也好。”

公冶素挽着慕容澈的胳膊往屋里走去。慕容澈回头,深感自责。

“郑叔,我会尽力修复换您的。”

郑谷双手垂落,手指松松握拳,微笑起来慈眉善目。

“修不好也没事的。”

郑谷是目送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的,随着“塌塌”的脚步声双双往上走,郑谷低头望了望翻转过来的手心,是一滩明艳的血迹。

瞳孔渐渐放大,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嘎啦”一声,一片碗瓷再度碎成好几瓣,贴在地面上。

展开肆无忌惮的笑容,郑谷握紧拳头,转身离去,大步流星。

无声无息,我在那团被踩碎的瓷片旁站了许久,最终也循着郑谷的足迹,跟了上去。

雨前的风总是阴凉的,鬓发被吹散,丝丝缠绕在我的脖子上,面上。我无暇去拂开。

郑谷走的很快,像是受到了一种极大的诱惑,我三步一小跑,方能跟紧他。

天空愈加暗沉,仿佛黑夜提早降临。一道闷雷绵长却不甚响,在耳边轰轰而过。

我看着投在眼前的影子轮廓,抬头。

是牵星塔!

此刻的郑谷,发巾不知何时已经掉落,一头肩长的黑发在风中张牙舞爪,而弥漫在他嘴角的笑容才是最为恐怖的。

“我才是领袖……”

郑谷站在牵星塔的塔门前方,右掌心手背蜿蜒开一条条血色小蛇。

缓缓将手覆向门上的一朵莲纹图案上,随着塔门无人自开,郑谷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夸张。

一个瞬身,郑谷便从我的眼前消失,进入了牵星塔。

等我反应过来,冲进塔中时,一阵渺远的脚步声响在头顶。

抬头,郑谷已经在步向十层的楼梯上,边走,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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