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凄凄清清,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一阵阵风袭来,虽说是春风,吹在面上,却还是有些一股刺痛。
我也尤其不喜欢这个天气的,所以我只能避免外出,安安静静的待在书房,点燃一块沉水香,读一本我早已烂透于心的医书。
这么一个分外宁静的氛围下,人的听觉也会变的分外灵敏。
比如,在我浏览至第九章的时候,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脚步停在了我的书房门前,伴随着三两下敲门声的,还有墨绝的声音。
“阿南。白咫楚岭公孙世家少夫人傅清和求医。”
楚岭公孙世家。大名鼎鼎。
想想听说过他们家的许多事情,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关于他们家的世子了。公孙世子是于一年前得了一个怪病,本应年轻气盛的少年,身体却每况愈下,成了一个病秧子,如今,更是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现在他的妻子,如果不出我所意料,是为他而来罢。
放下手中的书籍,我说:“让她进来吧。”
“公孙夫人,请进。”
墨绝轻轻推开一扇书房门,跨过门槛,引着傅清和穿过室内迷宫一般的书架,才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着墨绝身后的纤瘦女子,一身紫色华服,以月蚕丝织成,一件衣裳便价值千金,由此可见公孙世家的雄厚财力。
不过让我比较惋惜的是,我没见到这位传言中白咫国最美女子的容貌。因为她戴了一顶纱帽,黑色的薄纱从帽沿处垂落下来,恰好及腰。
“听闻公孙少夫人名声许久,今日幸得以见。方才听墨绝说,少夫人此番是来求医,不知少夫人哪里不适?”
傅清和闻言并不着急回答我,而是伸手摘下了头上戴着的纱帽。
在纱帽被揭开的那一刻,我竟是感觉到了心脏似乎静止了跳动循环。不是因为傅清和的美艳,而是她那头及腰白发。好像被霜雪浸染了的及腰白发。
丝毫不在意我与墨绝的惊讶的目光,傅清和缓缓伸出双手,手心覆手背交叠,平行于胸前,然后低头盈盈下跪。
阜仪跪礼。白咫国女子最大礼数。一生只行于长辈,夫君与神明。
“少夫人!”
我与墨绝均有一瞬的震撼。到底是何程度的悲伤,竟能另一拥有美好年华的女子,早白了每一根青丝。
清醒过来,我便急忙去扶傅清和,头一次受此大礼,真心怕折寿。虽然我一直在干一些缺德事儿,迟早有报应,折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
“算起来,少夫人年长我好几岁,阜仪这等大礼,不是我这个小辈能受得起的。”
“不,你值得。”傅清和执着的摇了摇头,怎么也是不肯起来。
我无措,“少夫人,咱们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好吗。”
“风姑娘。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清和这么做,只想求求你救救我的夫君!”
傅清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若锦送我的芸麻地毯上,瞬间就被吸收的干干净净。
“阖彻老先生都无法下手的疾病,我一介无名小卒的医术又如何登的上台面。”这是实话,阖彻老先生的医术若称一,我绝对是几十开外了的。
漆黑色的瞳孔盛满了执着与哀伤。傅清和说,“正是阖大夫让我来找风姑娘的,阖大夫说,只要我夫君还留有一口气,你就能救他!”
只要留有一口气,我就能救。
阖老先生,是这么跟她说的。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师傅。这两个人嘴上谁也不饶谁,面上谁也不服谁。其实心底里,还是很和谐的吧。不然,阖老先生从何得知那件事情。
而既然如此的话,那还真是说明,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救他了。
再度伸出手扶傅清和,“少夫人请起吧。我还是那句话,凭我这两双手加起来都不及阖老先生一根手指头的大夫,是无法凭医术救你丈夫的。但是,我还有另一种方法救他。”
如于水中抓住了救命浮草,傅清和紧紧抓住我的手,“只要能救他便好,只要能治好他,怎么都好!”
看着她满是希望的眼睛,我蓦地有些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