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缘灭
26、缘灭

夜凉如水。

兮灵阁的院子里,花香一如既往得浓郁。凉亭里,冷灏坐在一堆酒坛中间,醉眼朦胧。

他听见有知了在唱歌!看见有萤火虫在飞舞!

一如那个夜晚,沫兮唱着不知名的歌,诉说衷肠。

夜色依然那么美,月色依然那么朦胧,只是今天,少了佳人,灵动的歌声。

至今他仍然不敢相信,沫兮被他们杀了,她,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这个狡黠的女子了?

这怎么可以呢?原本是要和她相携一生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世上,那漫漫人生路,没她的陪伴,他一个人要怎么走下去?心很痛,像是生生被人剜掉了,浑身难受。

不,他要做点什么,他要发泄,发泄那快要爆裂的怒气与悲伤。

喝完手里的酒,冷灏猛地站起,身影一闪,立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抬头仰望那圆月。月圆人团圆,可沫兮……

他忽地抽出软剑,在这月圆之夜,练起剑来。月华流泻,夜色中那白色身影,愈加明显。

冷灏速度极快,甚至看不清晰他在哪里,犹如鬼魅幻影,看不清身形。只是那剑气所过之处,激起院中花瓣飞舞。

月光下,漫天花雨中,那如鬼魅般的身影,发丝飞扬,衣祙飘飘,流光剑影,美轮美奂。

但是,与其说是练剑,不如说是舞剑。舞着对林沫兮的思念与爱恋,舞着没有保护好她的悔恨,舞着失去她的难过与悲伤。

一举一动,剑起剑落,浓浓的都是悲伤。连月光似乎都沾染了他的情绪,显得愈加凄凉。

一时间,整个兮灵阁内,花瓣飞舞,暗香浮动,却充斥着化不开,剪不断的哀伤。

不远处,冷母失神良久,不忍再看他那个样子,于是蹒跚离去。

灏儿这个样子,多半是她造成的。如果当初她没有极力反对他和那个女子在一起,灏儿他现在,是不是会比较幸福。她,真的做错了吗?

半柱香后,冷灏的速度慢了下来,直至收剑。那紧闭的双眼中,有泪滑落。

沫兮,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我现在真的很想大哭,哭我这样愚蠢地失去了你,哭我们再也不可能走到的未来。

察觉的空气中浮动的气息,冷灏闭闭眼,负手转身,而后漠然开口,“何事?”

李玄跪在地下,恭敬道,“主子,表小姐在庄外十里处遇害,护送的侍卫无一生还。”

冷灏皱眉,今天早上,要不是娘阻止,他念在血缘关系的份上饶了她,怕是她要被自己掐死了。

派了侍卫送她回家,竟然会被杀害,她有仇人?“查到是谁干的?”

“属下无能,没有丝毫线索。”

冷灏沉默半晌,突然想起早上发疯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呢?”

“看早上那个样子像是疯了,现在不知所踪。”

疲惫地摆摆手,冷灏迈步走进兮灵阁,“下去吧,无论如何要找到那个男人。”不然,怎么为沫兮报仇?

李玄见自家主子远去,想起下属报告给他的消息,犹豫了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主子,欣儿在地牢里自尽了。”

闻言,冷灏突然瞪大眼睛,怔愣了许久,叹口气道,“葬了吧。”

沫兮,那个丫鬟的心,你收服地彻底,她竟然跟你去了。

自己迁怒她没有把你看好,因此关进了牢里,没想到她会自尽,你那么护着她,现在她死了,你会不会怪我?

冷灏一步一步踏进那个充满了她气息的房间,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走的极慢,似是每一步都用了最大的勇气,脑子里,一幕幕,全是她的身影。

青龙国境内的断崖谷那么高,从来没有人能下去过,那个男人说,他把沫兮扔了下去,沫兮必死无疑,而他,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无法找回来。

深深吸着屋内的空气,似是要把空气中她残留着的气息全部吸进他体内。

她屋子里的一切,都还在,原封不动。

只是看着看着,悲从中来,冷灏突然发狂似地摔屋子里的东西,“你都不在,这些留着又有什么用?”

哗啦!哐啷!

摔了没一会儿,冷灏看着满地碎片,像是理智回笼,又突然开始捡地上摔碎的瓷器,“沫兮,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

室内一片狼藉,冷灏面色惨白,憔悴不堪,捧着碎裂的瓷片,犹如抱着林沫兮般温柔,被划破的手,有血一滴一滴,流在洁白的瓷器上,红与白,强烈的对比,血色妖娆。

三天,整整三天,冷灏都没有迈出兮灵阁半步,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即使是冷母,也同样被毫不留情地挡在门外,任她在门外心疼干着急,任她在门外苦苦哀求,任她端来的饭菜渐渐变凉,屋内的人始终不为所动,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第四天天明,冷灏终于走出兮灵阁,以往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不再,看上去瘦了许多,整个人显得生硬冷漠疏离。

“管家,叫人打扫兮灵阁,不得破坏里面任何东西。李玄,派人守着兮灵阁,任何人不得接近半步。”

说完,没有再回头看那屋子一眼,大步迈出兮灵阁。

至此,世人皆知的温暖如玉的冷灏消失不见,留下的,是冷漠的他,一如他的姓,无边无际的冷。

至此,他的心,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宠溺,全部随着她掉落进断崖谷底,深埋谷底,不见天日。

至此,她死,他亦如死人般,行尸走肉。不会笑,不会有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他把他封死在有她的那段记忆里,万劫不复。

只有在那段记忆里,他是一个人,他真真切切地活着,会笑,会生气,会无奈,会发火。

一切的一切,只因那个,叫沫兮的女子。因那抹,在雪地里无与伦比的浅笑。

她,笑靥暖如阳,至此,缘起情生;她逝缘灭,从此,他,忘了怎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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