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片悠然青色。夏末初秋,瑟瑟秋风里尚夹杂着一点余温。本也是美景盎然,莫子衿却神情低落踏步在青草地上。
此刻,蒋承洲正在营帐里,和下属商讨新军编制的问题。
莫子衿根本无心在市集转悠,于是提议到军营这边来。
一双绣花鞋,轻踏在这平坦草丛中。莫子衿觉得这些小草都那么柔弱。或许风再大些,或者几滴小雨,便就此折腰。
住在奉天的时候,四季清冷。有时候绵绵细雨,不分季节的,一下就是好几天。像人的眼泪,总也流不停。
莫子衿曾对冬儿说过,有机会一定带她到江南游玩。因为那里,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春光和煦,夏日明媚,秋冬交汇时,落叶纷飞,美得如诗如画。
她那样对充满向往的妹妹许诺过,而如今——
莫子衿蹲着身子,抚摸那一簇簇迎风生长的绿茵。
这几年来,秀婉一直重病。如果不是天性开朗乐观的冬儿陪在身边,莫子衿真的不知道这苦闷的日子要怎么过。
曾和她相依为命的人,都一 一离去,莫子衿内心的苍凉不只是失去至亲之痛。
坚强,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容易。
察觉到身边有人跑来,她慌忙把就要流出的泪吞会肚子里。回头一看,来人竟是阿铜。她险些把这个少年忘了。他和冬儿正在相恋。
他穿着蒋家军的军服,皮肤在连日的训练里晒得更加黝黑。
“子衿姐,冬儿是不是出事了?“他一张口便问冬儿的情况。
他们刚刚一小队人从山上训练完回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昨晚我们本来约好在城郊的破庙见面,可我等了一整晚,也不见她来!”
莫子衿思虑着是否应该告诉他真相。
她转身踏前几步,犹豫着如何开口。
阿铜见她这副样子,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子衿姐,是不是出事了?”
她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冬儿——死了!”
身后一阵静默,半晌没有声响。
莫子衿回过头,只见阿铜傻呆呆的立在那儿。
“死了!”他喃喃的说。仿佛平生从未接触过死亡,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
“怎么会?几天还好好的!”
少年的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眼巴巴的望着莫子衿。
“是意外,这几日天气干燥,宋府不幸发生了火灾。”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冬儿恰巧在屋里,没来得及抢救!”
“意外?”他失声道。
显然不相信莫子衿的话。
“嗯”!
莫子衿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先不说此事危险。如果他知道冬儿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一时冲动,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坏了大事,冬儿岂不白死!
“子衿姐是把我当外人,还是觉得阿铜是傻子!”他察觉到她在回避他的眼神,心里更是气闷。于是直勾勾的盯着她。
“冬儿告诉过我,你们进宋家是另有目的的。现在冬儿在宋家出了事,你要我怎么相信这是单纯的意外!”
说话间他的语气,已经近乎质问的嘶吼起来。
阿铜从小混迹街头,察言观色,自有他的一套路子。他看出莫子衿有意隐瞒真相。
“既然姐姐不愿意告诉我,我就自己查个究竟!”
他狠狠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莫子衿见他这样冲动,便慌忙拉住他,“阿铜!”
他正在气头上,用力甩开她的手,回过头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眼神看着她。
“冬儿说过,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可是——你却没有保护好她!“
他那怪责的神情,他的话。都似利刃般尖锐地插在莫子衿心上。
少年的话没有错,她根本没有资格做冬儿的姐姐。
心上的伤口刚缝了线,又疼得撕裂开来。
阿铜走远了。
蓝天上,朵朵白云仿佛凝成冬儿那张可爱活泼的脸。清风中,她的叮咛笑声在莫子衿耳畔响起。若没有这场意外,她可以和阿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亦可以儿女成群,安享晚年。
可这一切都为时已晚。
莫子衿念及此处,胸口一阵气闷。疼痛难忍。
她不知心痛这种伤,越是忍耐,越是痛得噬骨。
“少爷,要不要我去把那个小兵叫来!”远处赵副官说道。
此时,蒋承洲早已从营帐中出来。刚好看到莫子衿和阿铜拉扯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