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照进屋内的时候,莫子衿已经在石台上坐了许久。昨晚,就是在这里,她为宋允泽惊鸿一舞。此时。面前的黑子被白子逼得进退维谷。她举棋不定,思量着怎样突围而出。秀婉从小就教她医术药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等众多涉猎中,她觉得下棋最费心神。每一次落子,都要深思熟虑,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在下棋!”宋允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的身后。
“嗯。”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他。
朝阳在他的脸上映射出阴影。他含笑凝视着她。今天他换上一件艾青色的长衫,晨光中,这个年轻男子如经冬松柏般散发出别样的神采。
他看她眉头微皱,手中的棋子不知如何落定。他拿过黑子,大局在握的模样,“退一步海阔天空。”
一子落定,棋盘上瞬间局势变化,黑子绝处逢生,反败为胜。
“对啊,这样就不同了。”莫子衿禁不住发出赞叹声,她只想着步步紧逼,忘了防守也一样重要。“原来你的棋艺这么好。”
“闲来无事,修心养性而已。”他顿了顿道,“如果以后要下棋,不要再一个人。”
莫子衿的心中陡然一动。第一次,一个男子告诉她,不要再一个人。
她有些走神的侧过头去,他察觉到她的娇羞。
“我带你去绸缎庄看看吧!”
“好!”
宋允泽领着莫子衿,坐上马车,前往绸缎庄。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即便这个乱世,杭州城内依旧繁华昌盛。
宋家的绸缎庄坐落于杭州城内最繁华的路段。铺面精致而典雅,各式丝绸布料琳琅满目。两名年轻女子此时正在内堂让裁缝量身。掌柜和店里的伙计都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莫子衿跟着宋允泽从铺面的最里面上到阁楼。这里的面积和下面一样大,不同的是,这里展示的已经不是衣料,而是各种衣裳裙褂。
莫子衿对衣裳虽没有什么认识,可她从刺绣的繁复以及花样上,依旧可以猜得出它们的价值。这里的衣裙,都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
“这里的衣裙样式真多!”莫子衿虽然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却也觉得每一件都很漂亮。
“这几年,杭州丝绸业发展迅速,宋家的产业虽然涉及很多领域,可是主要还是以丝绸为主。如果我们不推陈出新,就很容易被淘汰。”
“要经营这么大的产业,是要费些心思。”
“小时候,娘总是逼着我打算盘,直到长大后才明白,支撑起整个宋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宋允泽颇有感触的跟她谈到童年。
“人生在世,或许,总有些命定的责任是我们逃不掉的!”
“不过,你还是幸运的。”莫子衿话锋一转。
“怎么说?”
“宋家是江南一带的首富,你自小在关爱中长大,犹如天之骄子。和普通人比起来。你已经幸运太多了,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
宋允泽感到她在刻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突然大胆的走到她身边,从她身后拥着她,她就站在镜子面前,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在惊讶里侧头,她的脸微冷,而他的皮肤是炽热的。她第一次和陌生男子有这样的身体接触,她只觉得他的身体很热,热的要把自己融化。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幸运,在之前的二十三年里,我从来都不这么觉得。”他的手臂宽大而有力,“可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才觉得幸运。”
莫子衿的心不受控制的在身体里发烫,只能就这样站着。
“子衿,谢谢你来到我身边。”他用他的柔情蜜意包裹着她。他感受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
她的发丝散发着阵阵幽香,她温柔的依在他怀里,她的一切都让他那么喜欢。
任由时光流逝,此刻,便是他的一生。
月色朦胧,莫子衿披上衣服,信步回廊。
此时,已是深夜。宋家各人都已睡下。
荷花池的假山旁,她又见到那个矮小的身影,果然是宋允明。
他坐在那里,穿一件深色长衫。手里拿着一块类似木头的东西,好像在上面雕刻着什么。
“宋大少爷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他看到她走近,明显有些惊讶。
他慌忙的把那块木头收起来。故作镇定的道:“莫大夫不是也没睡吗?”他转动着椅子,准备离开。轮子很不巧被地上一块石子卡住了。
“让我帮你!”
“不用!”他阻止她,不让她靠近。
他的态度如此决绝,莫子衿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他弯腰准备弄走那颗小石子,刚刚藏在袖中的木头掉了出来。他有些狼狈的看着木块滚落到莫子衿面前。
“不要碰它!”
这次莫子衿没有再听他的,她捡起木块。
木块上一张熟悉的人脸出现在莫子衿的眼前。虽然还差一只眼睛才算完成整个脸部,可莫子衿依旧认得出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她的手止不住颤抖,“怎么会!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