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怎么了?”
直到我听到这个熟悉不过的声音,我才恍若从坠入地狱的窒息中抓住了一双温暖的手般,紧紧地抱住了这双手的主人。然而胸口处,心脏仍旧隐隐作痛。
“老姐,你至不至于啊,做个噩梦也能叫这么大声,我睡隔壁房的都被你吵醒了,幸好爸妈回老家去了。你就折腾你老弟我吧。”
小风此刻爬到了我床上,他的一双手正被我握得紧紧的,借着屋内台灯昏暗的光线,我望着他的脸,他此刻正瞅着我淡淡地笑着,他脸上的笑,让我觉得一瞬的安心。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眼中的笑意瞬时变作了担忧,“你梦到什么了?脸都给吓白了?“
我突然抱住了他,也终于抑制不住地在他怀里抽噎了起来,或许这是我第一次在亲人面前显得这般反常。我感觉得到他此时的手足无措,或许,在他的心中,我是个从来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显示出自己懦弱一面的人吧。
“那个人,那个声音,我真的怕……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我依旧紧紧的抱着他,他的胸膛虽不宽阔,但此刻却足以给我慰藉。
他动作有些笨拙地轻拍着我的头,学着我以前安慰他时的样子,“那个人?谁啊,妈的谁敢欺负我老姐,叫他站出来!”
“小风,你今晚能就在这陪我睡吗?”我抬眼望向小弟,或许他是真的长大了,眉眼间虽然还有些稚嫩的痕迹,但是至少他处在变声期的声音给此刻已经接近崩溃的我带来一丝安全感。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不自然,他挠了挠头,又顺手拭去了我脸颊上的泪痕,“这样啊……那好嘛,我就挨在你身边睡,免得你等会儿又大叫害得我睡不着。你不要害怕,有我在。但是话说老姐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啊?我表示好奇啊!”从他眼中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于是我将那个跟随我多年的噩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在我讲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他脸上越来越深的惊异,讲完后,我似乎松了口气,他看着我,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老姐,你这个梦,怎么会那么玄呐!再说谁做梦会连续做相同的梦嘛,当真你悬疑片看多了啊,有句话叫啥来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哎,我看你就是平时鸭梨大,才会做这些吓人的梦。我教你,老姐,听说人可以掌控自己的梦,下次你再梦到那个眼睛里面流血的傻逼你就把我召唤出来,你老弟我立马灭了他!”小风边说边挥着拳头,我勉强挤出一点笑。
“好了好了,关灯睡觉,我都跟哥们儿约好了明早去打篮球。”他右手一伸,灭了床头柜的台灯。屋内顿时又回到了黑暗,或许是我眼花,在屋内变黑的一瞬,我似乎看到窗外闪过一双清幽且发亮的双眼,我惊得大叫,猛地将头埋入小风怀里。他有些措手不及,“哎哟喂,老姐,这可不像你啊!你当真做噩梦做怕了啊,关个灯也能吓成这样。”
“窗子外面,有双眼睛!”
“哪有啊?你看花了吧。多半是汽车或者摩托车前面的射灯反射过来的。”
“真的吗?”
“靠,我还能骗你不成?睡觉睡觉,你要害怕就把我抱紧点,嘿嘿,回头老爸老妈回来了我就跟他们说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怕一个人睡。”
我依旧把头埋在小风怀里,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的环抱住他的背。
“老姐啊,别抱那么紧嘛,我喘不过气来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外射入,窗外树上的叶子正在随风飘荡,脑内忽然闪过昨晚看到的那双清幽的双眼,我敲了敲有些发昏的头,或许,真的是我眼花了吧。
我转过头,才发现小风已经起床了。我拖着步子到了客厅,环顾四周,唤了几声小弟的名字,这才想起他昨晚上说的今早跟他几个哥们儿打球的事。
我看到冰箱上他贴的便条:
“老姐,白鸟是谁啊?昨晚上你做梦的时候我就一直听到你喊他的名字,不会是你暗恋的对象吧,嘿嘿,我先打球去了哈,桌子上是我买的灌汤包和豆浆,要是冷了就拿到微波炉热一下,老姐,周末了不要宅家里,还是出去约下会嘛,你说你那么大个人怎么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老弟我表示很担忧啊!不会是你性取向有问题吧!”
我取下便条,看着小弟歪歪扭扭的字迹,突然觉得很窝心,小风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但是却能将他遭遇到的一切麻烦事儿都想得轻松且简单,所以他乐于将笑意挂在嘴角,让每一个与他接近的人都感到亲切,所以,他的朋友很多,然而我的状况却恰恰与他相反,或许是从小就在孤儿院待过的缘故,我不愿轻易让一个人走入我的内心,虽然我从小到大还是有朋友的,但是当我换了学校或者跟着父母搬了家,也便渐渐断了与之前的朋友的联系。
所以,或许我真正的朋友,只是这个小我八岁的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王狄风。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缘故,我害怕接受一段爱情,所以当那一天那一个人向我伸出了手,我选择了逃匿,然后去到小风上初中的学校,同他坐在操场的看台上,讲我在大学遭遇的种种。
这个时侯他会用最为简单但是却最实际的话对我说,“老姐,不喜欢就不要接受呗,现在的男的很多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当你遇到你真正喜欢的,不用别人追你,你都会倒追别人的。”
我记得当时我猛敲他的头,“靠!臭小子,这些东西谁教你的,你别以为你住校了爸妈就管不了你,小心我给爸妈打小报告,老姐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操心下你这学期的成绩吧。”
“哎哟,你咋变得跟妈一样了,我现在才初一好不好,现在不好好悠哉一下等高中再耍就晚了!”
然后便听到球场上他的一群哥们儿叫他的声音,“风娃儿,你还在跟你姐吹啥子(什么)哟,快下来仨(嘛),你再不下来我们这局就真的输惨了!”一个说着成都话的小男生在看台下招呼着小风。
小风朝他哥们招了招手,于是便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一翻身便从看台上的围栏上跳了下去,一边跑向球场一边回头朝我大叫,“老姐,听我的没错!你一定要把握好自己啊!不要轻易就相信一个男的,不然我要吃醋哦!”
我一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便看到他的一群哥们儿看着他呵呵呵的笑了起来,“风娃儿,诺姐是你亲生姐姐,你吃毛的飞醋哦!”
我笑了起来,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你们跟小风好好玩儿,我先走了。”
“嗯嗯,诺姐姐再见!”
从他们旁边经过时,听到他的一个朋友压低声音把他拉到一边说道,“风娃儿,你姐长得挺不错的怎么都没谈过恋爱啊?需不需要我把我哥介绍给她?亲上加亲哦!”
“亲你妹!我姐的事不用你们几个胎神在那瞎操心……”
我尴尬地笑了笑,心想,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
我吃着小风买的灌汤包,回想着那些事儿,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意。
既然老天爷给了我这个孤儿一个家,又给了我小风这样一个弟弟,我还能够奢求什么呢?
吃完了早餐,我提着家里的一大包垃圾拿到楼下去丢,途径小区那片喷泉小树林的时候,注意到了一只雪白的狗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不远处那条长凳旁”注视“着我。我边走边望着它,发现随着我脚步的移动它的眼神也跟着我在动,这才确认它的确是在“观察”我。我天生对动物有种亲切感,尤其是狗,丢了垃圾后我便小心翼翼地向它走进,生怕它一怒冲过来咬我,随着我走进,它也看着我有些友好地摇了摇尾巴,我这才确认它对我没有敌意,便松口气大跨步子走到它身旁蹲下,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发,“嘿,你主人在哪呢?”
它很友好地抬起了前爪放到我蹲下去的左腿上,摇着尾巴亲昵地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微笑着抚摸它,挠着它的脖子,这才注意到它项上并没有任何狗链。我以为是野狗,但是看着它周身干净的毛发,立马否认了这个假设。那多半就是从哪家屋里偷跑出来玩的,这样想着,我便也没多管它了,站起了身拍了拍它的头,“乖,回你家去,要不被打狗的人给带走了做成狗肉吃!”
它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摇了摇尾巴,又凑过来舔了舔我的手,便转身钻进了一处树丛中消失了身影。
我于是便准备回家,然而一瞬间似乎闻到了一股香气,那香气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绵长而悠远的气味,熟悉但却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