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守灵洞石门前。

一声婴孩啼哭之声从洞内传出，霎时，回音阵阵……

“生了？师娘她生了！”月瑶听着那响彻整个守灵洞的婴孩啼哭之声，猛地将埋在游殇运怀中的头颅抬起，她似是一愣，怔怔听着，似乎天籁之声不过如此，但是，世间天籁，难道都是这般预示着之后的噩耗么？

“哇……哇……”

月瑶趴在石门之前，猛捶这石门，大喊，“师娘！师娘怎样了？”而后转头发疯似地摇着洞门外那侍婢，“你快开门，你快开门！让我去见师娘，快点啊！。”那侍婢连忙道，“是是是，我这便为姑娘开门，姑娘别急。”

游殇运拉过跟前这女子，一双手，紧紧握着这女子双肩，似乎她早已重心不稳一般……方才便待在此处的小狐仙，看着身前二人这番情景，小小的心里，却是有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懦懦低语道，“娘生我的时候，又是怎样一番场景呢？”，韦凄霜听到了小狐仙的话，伸了一只手，停在了小狐仙肩上。

石门随着一沉重之声而起，未等那石门完全升起，月瑶便猛地挣脱游殇运，身影一闪，冲入其中，撩开垂帘，而后又放慢了脚步。

接生的那姜婆婆手中捧着的，正是一襁褓中的婴孩，月瑶望着那抱于姜婆婆手中的襁褓，缓缓探过头去，此刻白雪颜之子，这个全身皱巴巴将将诞生的弱小婴孩，周身血迹还未檫尽，在姜婆婆怀中不住地啼哭。

姜婆婆伸出手，示意让月瑶抱住这孩儿。

“孩子，让我看看孩子。”白雪颜艰难地欲起身，面庞，早已无了血色。月瑶赶忙跪于床前，扶着白雪颜，声音夹杂着哭腔，“师娘，快些躺下，孩子在这，在这……”

月瑶将婴孩缓缓放到白雪颜床头，白雪颜侧头望向自己的亲身骨肉，眼内滚动着深沉的爱怜之色，一只手抚过孩子脸庞，低声道，“天行……我的孩儿……我的孩儿……”

而后，不舍般收了手，望向月瑶，口中断断续续，“瑶儿……你将那桌上玉萧拿来……”

“是！”说罢，月瑶跑向桌前，紧紧握了玉萧，而后，捧着双手，道“师娘，玉萧给您拿来了。”

白雪颜伸出手，将那玉萧推向月瑶，“这萧，师娘赠予你了，你好生收好。”

“不！这玉萧是师娘喜爱之物，乃为仙器，月瑶万不能收，再说，月瑶还想听师娘日后吹箫给我们众弟子听啊……”

白雪颜淡淡一笑，“怕是师娘再也吹不动这萧了。”

一旁姜婆婆摇了摇头，召婢女退下，这洞内，只剩那师徒两人。

月瑶眼内早已溢出了泪……

白雪颜断断续续艰难说出：“瑶儿……你强行施出了蛊神之术，对你的五脏六腑，伤害极大，日后切忌莫再施展强耗真气之术，师娘之所以将此萧赠你，自是有师娘的道理……再者，你是你师傅看重的弟子，你自入蜀山派以来，你师傅及我并未送与你何贵重之物，你且拿着这萧，师娘在天之灵也可欣慰了……”

月瑶含泪，不住地点头……

白雪颜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气息似紊乱一般，更艰难地说道，“大战后……你便离开蜀山派，一路往东南方向行走，这段路程，也算作修行吧，当你去到越州邙丘山之时，便去寻一个叫作孤己无葵的人，那人极善解毒，且他早些年归隐山间，从不过问江湖中事，你若在那山顶上吹此箫，定能让那人知晓你的身份，那个时候，你便将这玉萧给那前辈一看，他自会收你为徒……或许他，知道你体内蛊毒的化解之术……”

“是，月瑶知道了，师娘，月瑶都听到了……”她泪水一滴一滴，落于白雪颜手上，趁着她那只手，更显得洁白如玉。

白雪颜伸手，拂去月瑶面上泪水，口中缓缓道，“你把这孩子……交给石峥……告诉他……就告诉他我对不起他……怕是只有……怕是只有来生再见了……”说罢，那双停于月瑶面颊之上的手，重重垂下，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笑意依然……

“师娘！师娘！你醒醒啊，醒醒啊！”

游殇运等人冲了进来，再望向那宛若熟睡中的白雪颜，脸上，黯然失色……

洞内，是两股撕心裂肺的啼哭之声——一处是床前那弱小婴孩，一处，便是那月瑶。

夹杂一起，竟让人觉得，自己的心，也似被切成了一片一片，坠入了深谷，无声无息……

那个婴孩，诞生在破晓的日光和大雪停歇的时刻，那个时候，正是赤冽眼内血色，燃至最旺之时……

此刻充斥在他头颅之内的，只有无尽的杀意……众人看到那魔头这般的威力，心下一横，露出一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皆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望做最后的一搏……

然而此刻，众人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们看到那魔头，在半空之中，突然痛苦地抱头，他不住地狂叫，似乎妄想将他体内那个让他这般痛苦的心脏活活拔出。

赤冽头颅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女子的面庞，她远远的伫着，侧着脸，模糊中能见她如玉的肌肤，她的声宛若圣洁之雪，但这个声音，却透着万股冷意，让他心，痛得千般万般，那个声音冷冷幽幽地道，“哼，可笑，你也会为了我心痛吗？赤冽……”

他在血红色的幻想中极力抓着那道声音，那个踏雪而行，那个能吹出世间苍茫的箫声的女子，他曾以为，他终是寻到了知音……

“不要走，你不要走！”赤冽撕心裂肺般在半空之中肆意地狂叫……

然而，他的脑内，那个箫声突然断了，他寻着那个戛然而止地箫声，看到面前，那箫的主人被一男子拥入怀中……那个男子正是——

“石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狂魔赤冽的一双血红色双瞳终是寻到了那个他欲将其千刀万剐的身影，凛冽玄风围绕在石峥周围，似乎从他身体里，透着一股一股的寒冷之意，周遭众人，皆感到后背一丝一丝侵入骨髓的阴凉。

宫常云望向此刻真气大盛的石峥，握紧了拳头，不自觉说出，“这强大的真气，我怎感觉，与那魔头赤冽的竟是有些相同？”

黄胡决那黑白胡须随着这大风飘起，面色一派严肃，缓缓道，“老婆子，你也感觉到了吗？”

……

石峥周遭玄风吹得愈渐猛烈，而后，“玄冰剑”突然将其生生托起，御了那风，朝向此时同样停在空中的赤冽的方向猛冲而去，赤冽亦咆哮着御空迎上那道身影——

那二人，正如宇宙间的两块巨大陨石，顷刻间便将撞到一起，爆炸出死亡或是重生……

天地间，万物屏息以待，这最后的一刻。

两道由这二人掀起的巨大气流引起的爆炸之光，竟是刺得让人难以睁开眼，众人用衣袖挡眼，在眯缝中妄图找到一丝希望，然而那二人此刻的战斗情形，却是隐藏在了那两股巨大光团之中……

光团中的二人，用自己毕生的修为作赌，天下苍生的命，悬在这一刻之间……

天际的太阳早已升起，而且似乎，已挂在天边两个时辰之久……

蜀山派的心脉法阵之中，玄冰罩的力量，已接近极限，镇灵珠散发的诡异青紫光晕，愈来愈浓，其下的鬼魅之影不断奔涌而出，玄冰罩，已出现无数裂缝，似乎弹指间，便将破裂。

独孤龙须突然厉声道与一旁强化玄冰罩的弟子，“你们且退下，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得进入。”

玄冰罩没了外力强化，破裂的程度愈加厉害，景焰无微两长老，眉头亦是皱得厉害，“不知掌门师兄有何打算？”

“静等石峥师弟千里谛听之术。”

突然，空藤座下弟子洪立冲入这心脉法阵之处，猛地跪在掌门独孤龙须面前，眼内滚落泪珠无数，“掌门真人！弟子方才用内观之术时，竟是发现我师傅的气息……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弟子恐师傅此刻已遭魔头毒手！掌门真人，请让弟子前去探明究竟！”

独孤龙须望向天际那轮透着血腥味的红日，眼内一派黯然……一挥拂尘，当时默许了……

景焰怔怔道，“空藤他，竟然也……”

……

当那两大巨大“陨石”撞至一处时，从那碰撞之处，竟是摩擦出了万丈黑气，那腾腾黑气侵入苍穹之中，顷刻间便又黑云滚滚，天际中无数惊雷再现，却也比不过那两大“陨石”所发出的可将人眼刺瞎的万丈光芒……

便当赤冽的气势逐渐处于上风之时，一声清越的婴孩啼哭之声突然幽幽传出，这世间，这时刻，能够这般肆无忌惮放声大哭的，或许便只有这孩子了。

众人皆在为这天际刺眼的万丈光芒而眯缝着双眼之时，却是听得了这突兀的一声，每一个人，皆转头寻找那啼哭声的发源处，便是天际的这万丈光芒，似乎也突然明灭的闪了一闪，弱了它们的光……

两只巨大白狐，驮着韦凄霜、小狐仙、月瑶三人落在了此处，她们身旁，是那背着一柄长剑的游殇运。

宫常云突然震惊望向那数人，“你们到此处作甚？石峥真人此刻，拼了全力，正在与那魔头做最后一搏！你们不要命了吗？”

韦凄霜蒙了一层黑纱，淡淡道，“我们来此处，只是来完成石夫人的临终交代。”说罢，月瑶抱着那襁褓中的婴孩，踱步到宫常云跟前，“为了让我师傅他，看到他的孩子，看到我师娘白雪颜用了她的性命，才保下来的孩子！”她激动的大喊，她的这声因用尽了力气，短短数语，回音徘徊于天际，久久未衰……在场众人，皆为这而震惊不语……

众人皆是觉察到了，那上空的两巨大光团，也皆生生黯淡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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