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峚山，伏灵洞前。

那巨大白狐将怀抱着白雪颜的韦凄霜驮至洞前。

空气中，已散发着朝阳之气，隐隐透着股阴冷。

还未踏入洞内，只听得韦凄霜一改往日严肃模样，向守在门外的两个白狐族人厉声道，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通知几个婢女前去烧热水！另外速速将姜婆婆唤至守灵洞临清阁中为石夫人接生。”说罢，只见快步跑出几个婢女，帮着韦凄霜将白雪颜抱至临清阁内。又听她向随后快步赶到的两个身着素黑青纱的族人厉声道，

“你们二人将伏灵洞前石门放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洞，此外，眼下妖魔随时可能攻至此处，你们二人替我守好结界，若非万分危急，切勿随意让洞中剩余族人前去应战，况且这结界乃我族圣宇元尊所设，没那么容易攻破，眼下务必要保证我族人血脉！”

“是！谨遵玄尾右使吩咐！”

此语即罢，便见韦凄霜转身，飘然身影一晃即过，耳后，是石门重重下落之声……

韦凄霜转动守灵洞临清阁前机关，便见眼前这道石墙倏而向上缓缓升起，还未等那石门升起，便见韦凄霜一个俯身闪进临清阁内，只见那右侧紫云卷帘之后的暖玉卧榻之上横躺着的，正是白雪颜。屋内被一女子痛苦挣扎之声满满地包裹住，那声听得让人心霎时一沉，透过那卧榻之前垂下的紫云卷帘缝隙，韦凄霜望到白雪颜额上，早已是涔涔汗珠，而后，她撩开卷帘，帮着婢女将热水递于姜婆婆，并单腿跪在床头，缓缓舒展开白雪颜的双手，只见她因过度痛苦，早已忘记那指甲深陷入掌心中的痛，因为此时，腹中的剧烈疼痛，那腹中胎儿的命息，早已牵着她的心脏跟随着一齐跳动，似乎下一秒，她的心脏便将随着那胎儿的心脏，一同停止。

“不要，不要……孩子……”

韦凄霜紧紧握着白雪颜的手，便任由她将指甲掐入自己手掌之中，听得韦凄霜道，“夫人，放心，孩子不会有事的。”

“石夫人，缓缓呼气……缓缓吐气……”那是姜婆婆的话音。

“啊……”白雪颜再度一声刺入人心的呻吟。

见那姜婆婆面色焦急，望着韦凄霜道，“石夫人流了太多血。而且胎气异常紊乱，韦姑娘，怎会这样？”

一旁韦凄霜低头，未语。

下一秒，韦凄霜突然感觉白雪颜反握住自己的手，于是她突然抬头，怔怔地望着白雪颜，见白雪颜一字一顿，艰难而出：

“我的孩子……我和石峥的孩子，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有事！”

霎时，突然从阁外传来一串铜铃之声，而后听得洞外吵杂道:

“喂，我说你个小婢女，我身为堂堂少主，难道也不让我进去吗？”

“不是这样的，小少主，姜婆婆在为石夫人接生，可万万不能进去啊！”

只听得这时传来另一个熟悉声音，道，

“姑娘，我是石夫人座下弟子，夫人待我如女，师娘临盆，我必须待在她身边，请快快将石门开启让我进去。”

“就是就是，我不能进去这个妹妹总能进去了吧。”小少主噘着嘴道。

“是，少主，我这便让这姑娘进去，但您和这位公子还请在洞外守候吧！”

游殇运微微点头。抱剑站于洞外，双眼微垂，眼内是难以压制的担忧。

小少主看着眼前这大个子男子的异样神情，便是她这般年龄也觉察到有不祥之事欲将发生，于是一改往日话多的毛病，催促着婢女将石门快些打开。

洞内，那卧榻之上面色煞白的白雪颜，恍惚间听到阁外月瑶之声，遂艰难唤出其名……韦凄霜向那石门方向转头，见一女子眼内担忧之色溢于言表，因右臂负伤缘故，她压着自己的伤口，移步快速穿过卷帘，接过一个婢女递来的热巾，跪于床前，为白雪颜拭去额前汗珠，韦凄霜站起身，为月瑶腾出空位，月瑶点头示意，紧紧握住白雪颜之手，只感觉那手，冰得骇人。她双眼含着泪光，望向师娘痛苦地几近扭曲的面庞，道，

“师娘，弟子不孝来晚了，您的孩儿就快出来了，一定要挺住啊！”而后望向那在一旁为白雪颜接生的老妇人道，“这位婆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便告诉我。”

却见那姜婆婆在一旁一个劲地摇头，眼光似乎黯淡下来，说道，

“我替人接生无数，竟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石夫人胎气太弱，失血过多，只怕是难产。”

“什么？！为什么会‘胎气太弱’？”只见月瑶突然睁大双眼，那眼中赫然透着惊恐。

“前辈，我师娘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她转过身，失态地摇晃着韦凄霜垂下的左手。

韦凄霜流露出忧伤之色，终是缓缓道出，“姑娘，你师娘她为了灭掉赤冽座下白龙，不得以引以胎气，我也从未见过，引以胎气竟能达到这般骇人的力量，然而这强大的爆发之力，终究还是有代价的，这代价，便是现在这般情景。你师娘她……受了重伤。”

“重伤……你是说，师娘会有危险……对吧。”泪光闪过，那眼角滚滚热泪一涌而出，“不会的，师娘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只见月瑶用另一只手拭去泪水，嘴角艰难牵扯出笑意，望向那不断大叫地白雪颜，她的声音已经含着哭腔，

“师娘……孩子的头快出来了，加把劲啊……师傅一定会马上过来的。”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从白雪颜口中再度传出。只听得白雪颜含糊地喊出，

“石峥，我们的孩子，我要我们的孩子！”

韦凄霜眉头紧皱，望向姜婆婆，道，“姜婆婆，没有其它办法了吗？石夫人还是这般痛苦……”

姜婆婆摇头叹气道，“哎……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韦姑娘，你将我族中的凝神丹运至石夫人体内，并将真气缓缓输入石夫人体内，然后，必须让石夫人做下一个决定。”

说罢，韦凄霜从腰间束带之中掏出一白玉小瓶，倒出两枚褐色药丸，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将凝神丹运至白雪颜体内，而后，缓缓为白雪颜输送真气。

此时，白雪颜艰难睁开双眼，似乎听到方才姜婆婆所讲，断断续续说道，

“是……是什么决定？”

姜婆婆停顿片刻，道，“是否让你肚中孩儿死去。”

此语即毕，陡时间，洞内死一般的寂静，而后，月瑶朝着姜婆婆大叫道，

“保我师娘！姜婆婆，师娘不能有事啊！”月瑶双眼再度模糊。

“师傅一定也不会让师娘出事的。”

“姑娘切勿激动，我们最好尊重石夫人的意见。”

却见白雪颜面庞已然血色全无，发丝因为额上冷汗，竟似张牙舞爪般粘附在白雪颜如雪般白净肌肤之上。

听得她用那有气无力之声道，

“孩子……保我孩子！”

“不……不要……师娘……月瑶不要您有事啊！”床前跪着的这女子声音噙着哭腔，声音嘶哑。她身后站立的韦凄霜，扬起头颅，闭上双眼，只为不让这泪水溢出。

姜婆婆缓缓点头，道，

“玄尾右使，还请你将这位姑娘带出。小兰，将剪刀交于我。”姜婆婆朝着一旁的一个婢女，语意镇定道。

守灵洞外，游殇运方才听到洞内师娘痛苦叫喊之声，心里早已是说不出的难受，此刻听得洞内突然没了动静，心里更觉察一股不祥之感，但仍然抱着双臂站于洞门口，他突然开始恨自己竟这般无能，只能站着，何事也不能做。

一旁小少主黄颖道，“你不要那么紧张，姜婆婆替人接生无数，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游殇运此刻，只能暂且安危自己。

此时，游殇运跟前这道石门忽而开启，却见韦凄霜扶着早已哭得泪眼婆娑的月瑶出临清阁，游殇运猛地上前，双手扶在月瑶双肩之上，焦急道，

“师妹，师娘怎么了？”

“师娘她……师娘她……”月瑶猛地抱紧游殇运，头颅深深埋入其怀中，啜泣道，

“师兄，我不要师娘离开啊……不要……为什么我的亲人都要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为什么？为什么啊！”

游殇运只能紧紧抱住眼前这女子，默然，闭眼，再也说不出话……

你的痛楚，我能感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