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之上,忽而传来一曲洞箫之声,便是那白雪颜,驾驭玉屏箫,往那南方未知之处,疾风而去了。
“方才那洞箫之声,你们可是听见了?”只听得掌门独孤幽幽问道。
“不错,那洞箫之声,乃是御风而行,用其内力变换萧内气流方能发出的悲戚之声,天底下,除了白雪颜,又有几人能这般通晓音律。世间最痛彻人心的,便是‘情’这一字啊。”无微道人说罢,摇头叹息。
空藤道人便在石峥御剑南去之时,便一直久久压抑住心中积火,此刻握紧的双拳,已然不堪忍受。见他额上青筋骤起,头颅猛地抬起,竟是怒骂道:
“独孤老头,你倒是厉害啊,把这夫妻二人都逼入绝境,我便不信,这天底下便只有石峥能将赤冽封住……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便早对石峥的身世耿耿于怀。想趁此机会除掉一个潜在的‘魔头’吧。你终究不信他,他不就是个魔族的后代吗?石峥自入我蜀山之门时,便立誓与魔道妖道势不两立。你可以不信他,但你不能错看先辈宇临真人的眼光,宇临真人驾鹤西去之时,将其毕生内力全全传授于石峥,你倒是说啊,宇临真人会亲手传授一个魔头毕生功力吗?”这空藤道人说罢已然怒气中生,并未管这周遭四个掌门座下弟子早已是被方才所见所闻震住,也罢,想是何人知晓了蜀山派这般惊天动地的秘密也会如此吧。
掌门独孤此刻负手而立,双眼望向那无尽长空,阴云深处,只是默然不语。
空藤此刻愈发气急了,吼道,
“独孤老头,你聋了还是哑了?许是你没听清我的话吧,景焰,无微,你们倒也说说看,石峥可是魔道妖孽?自他成为宇临真人座下入室弟子之时,可有过嗜血杀人之举?纵然他体内流着的是一半魔族的血液,但是他在蜀山派修真这许多年,早已能将其克制住。便是他御剑南去之时,你们这些个长老真人,竟是都变成木头了?”
“空藤,快快住口,你这火爆的脾气,总有一天会害了你。龙须师兄既然身为掌门,便自然不会因石峥的身世羁绊而断下不明之举。况且……这条路,只有石峥,才能做出个了断。这一天,逃不掉也躲不了……这条路,本是他自己选择的!”无微说话之间伸手拦住空藤。却见这空藤丝毫未理,只是怒目道:
“不错,是他自己选择的,但我们既然身为他的师兄师弟,岂有任其孤身率其座下弟子前去峚山之理?况且,况且他的妻子,白雪颜也一同前去了,你们还真是得道高人啊,便是这般不顾人情了,即便你们不顾石峥安危,但任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前去这危险之地,却也是无动于衷吗?哈哈,哈哈,或者说,是怕这白雪颜肚中的婴孩,将来会变成一个留有魔族血液的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妖魔吗?”空藤言语至此,声音竟是陡然间提高数倍。而后,道:
“也罢,这北方中原之地,我方才已是命座下弟子前去支援。想必联合华山派、武当派之力,定能与这北方妖魔对抗。掌门师兄,你便是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我是定要去峚山的。石峥即是我同门师弟,岂有任其孤身对付那魔道妖头之理。方才石峥交代之事——这心脉法阵处的修补,以你三人之力想必已是足够。恕空藤先行一步!”
却见那无微、景焰二人正欲拦截,独孤龙须头颅终于转向空藤,眼神之意竟是无法猜透,那深邃之处,滚着一丝可怖之气,声音浑厚,道:
“无微、景焰师弟,不必拦他,空藤欲做之事,你便是拦住他,他亦会想尽一切办法奔赴,生死本就是难以预料之事,或许他此去能助石峥白雪颜扶起一臂之力,或许……便是断送在赤冽魔掌之下。”
空藤听罢,怒道:“独孤老头,我自身安危不用你多虑,你便当好你的掌门便是,若是这法阵你修复不了,哈哈,便等着我除掉赤冽再回来修复吧!”说罢,空藤已然祭起一柄散发阵阵凛冽紫气的仙剑,御剑而去。那方向,便是峚山之处!
景焰不解,脸露疑虑,转向独孤掌门,道:
“师兄,即是知道空藤此去凶险极大,为何不让我二人拦他,我便不信,空藤还不清楚眼下蜀山派形势危急,任凭自己的一时之气,全然不顾自己长老身份,这极可能关系到到蜀山派的存亡大事啊!”
独孤掌门一抚长须,道:
“若是空藤,定能拼死也要保住白雪颜肚中石峥的血脉。”
景焰无微二人听后,眼内截然不同的流光闪过,数秒后,只听得掌门独孤望向不远处座下四个起初修补法阵的弟子,语气暗含内力,若是常人听此定心神具损,只听他道:
“无意知晓蜀山派机密之事,按照蜀山戒律,应受何处置,你们应是知道的吧。”
四个弟子齐刷刷跪下,道:
“弟子知道!恳请师尊惩治!”
“我便用【封神咒】封住你四人方才所见所闻,除非我死,否则,断不会有人知晓我蜀山派的秘密。”
说罢,只见独孤龙须运气凝神,双掌赫然升起四团真气,随即大掌一挥,这四团真气便生生压入四个弟子脑内,随即,只见四个弟子面露痛苦之色,面容纠结,额上冷汗涔涔,片刻后,四个弟子面色终于恢复正常,却见那四弟子环绕四周,因依然跪于地上,面露诧异之色,而后听得景焰道:
“你们四人怎么还在此处偷懒?还不快去布阵强化这玄冰之力?”
四个弟子听得景焰这一声厉喝,急忙起身,一声“弟子知错”之后,随即各回其位,施展这玄冰阵,凝神运气,方才所听的关于蜀山派石峥长老的身世秘密,显是已经被封印在脑海之中,再难以回想起来……
在这离心脉法阵不远的密林之处,那个方才被雪颜点住定穴的少女身影,终于有了动颤。她发上、肩上、衣袖之上,已被层层雪花覆盖。想是已站将近半个时辰的缘故。却见她缓缓伸展已是冻得僵硬的双臂,凝神使出御火咒,将这体内寒气尽数逼出。待心神恢复之后,只听得她幽幽一句,那声带着嘶哑,混着流淌出来便结得冰冷的泪,道:
“师娘,你何苦如此?月瑶自知修为不够,断然不是那些魔道妖头的对手,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报仇,杀尽魔道妖孽,自小便是月瑶的心愿啊!师娘,若是此去你有何风险,你让月瑶,如何报答师恩?”
冷风忽而又起,麻雀停落枝头,断了枝丫,惊得飞腾。
月瑶望向远处雪炼峰山头,眼内流露一丝坚定,随即用衣袖拭去泪痕,暗暗想道:
“师娘交代过,这雪炼峰大小事宜,近日都交于我打理,还是先回雪炼峰再做打算。”想罢,便见她拔下发髻处的玉簪,随即三千发丝伴着这飘散的雪花倾泻而下,见她将玉簪握如手中,凝神催动御物术,这玉簪,在半空中陡然变大伸长,似有灵性般将月瑶托起,向那雪炼峰正堂议事厅处奔去。
……
“师妹,方才见你同师娘一道奔去蜀山心脉法阵之处,怎么这会儿只见你回来,师娘何处去了?”议事厅内,雪炼峰几个入室弟子此刻正在商议救援及后勤之事,却见正中一颧骨颇高,眼露英气的男子起身,疾步走向这伫立于门前,气息微喘的月瑶师妹。
月瑶抬眼望去,眼内不解之色稍纵即逝,而后变为怒色,道:
“孙成钢,怎么师娘方才道我她让你随她一道去峚山,为何你还在此处悠闲?”
“什么?!师娘临走之时嘱咐我与众弟子商议雪炼峰近几日紧急救援及后勤之事,并告之,待我部署好后可交于你处理,并未让我随行啊?”
却见这月瑶听后猛地冲向眼前这人,使出浑身力气向这眼露疑惑之人狠狠踢去,孙成钢一个招架不住,便欲栽倒,随料便在这将倒未倒之时,月瑶猛地抓住其衣襟,下一秒,一个重锤已然落下,听得她怒骂道:
“你这蠢驴,现在可好了,师娘独自一人前去峚山了,若她能早日与师傅一行汇合便好,若是这途中杀出个什么魔头……若是师娘有什么不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这孙成钢一手揉着肩膀,一手伸向眼前这怒气正旺的师妹,道:
“师妹,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师娘是不想你受伤才出此此策,不错,眼下师娘及肚中胎儿安危才是大事,你快些消气,我们现在需得想出对策,前去支援才可!”
“师娘说,若是我前去峚山,便与我断师徒之情,可是……可是我一定要去啊,师傅师娘成婚十九年,才怀上一子,况且师傅师娘待我如同亲生骨肉,我断不可让师傅师娘之子受半点伤害!成钢师兄,平日我绝不轻易求人,但是今日就算我求你,让我去这峚山之中,即便是死,我也必须前去!”
“不,不!你修为尚且不够,纵然你天资聪颖,但若是遇上魔头妖头之类,也是极棘手的,师娘即是命令你不得前去,便是知道此去的凶险,你断不可违抗师命,我不会让你去的!”
月瑶怒色再度浮现,见她身形往后退,低下头颅,大厅之外,雪下得生猛,竟是呼啸入厅内,吹得人生疼。
只听得一声极尽冰冷之意的话语从月瑶嘴中传出,
“呵呵,我修为不够,不错,但是,我便要用我这身修为,去杀掉那些吃我父我母的嗜血妖魔,你们若是阻拦,便不要怪我不顾同门之情!”
只见月瑶将双手伸入背后一灰白布袋之中,而后抬起头颅,怒目向孙成钢,只听得孙成钢见情势不妙,喝道:
“快,将师妹拦住!布阵!”
便是这说话之间,大厅内众弟子已然将月瑶团团围住,听得这阵中另一蜀山弟子道:
“师妹,快些住手,若是伤到你可不好了。”
“对,师姐,峚山凶险,你不能去啊!”
……
“呵呵,凶险吗?我已是失去了我亲身父母,我断不能失去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师兄师弟,别怪月瑶不顾情谊了!”
这说话间,便见月瑶瞬间已射出暗器,此暗器为针状,乃是玄铁所制,且这针中暗含毒性,却说这月瑶从小便极爱饲养毒物,更是瞒着师傅师娘,在灵丹阁的侍者打盹之时偷得了一些凡间难见的仙草毒草喂养毒物,更是在藏书阁中知晓了她所爱毒物之品性毒性,谈到用毒,她也算是无师自通了。
眼下已然已倒下几个弟子,却见那孙成钢大喝道:
“师妹,你竟用毒!此等阴险之术已是犯了我门门规,快些住手!”
只见月瑶一个身形急转,便躲闪开对面一蜀山弟子的一剑,而后腾空一跃,双手不知何时已是夹住八根玄铁毒针,下一秒,面前八人尽数倒地,只是这月瑶避开将毒针射入前方众人心腹之中,然而此刻即便是肢体被射,若是修为与其相近或是低于她,已是难以再动,孙成钢凌空一跃,拔剑指向月瑶,道:
“月瑶师妹,你已犯我门门规,难道还想一错再错吗?快些为他们解毒,眼下大敌当前,应是一心御敌才是,就算你前去峚山,只会是师傅师娘的一个累赘,难道你想让他们杀敌之时还顾虑到你的安慰吗?”
“不……”只见月瑶此刻眼内噙着泪水,见她咬紧下唇,双拳紧握,大喊道:
“不,我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随即,见她美目圆睁,拔下发髻上的玉簪,催动御物术,口中默默念动法咒,见这玉簪竟是出现无数幻影,这无数玉簪幻影环绕月瑶周身转动,竟似如一道屏障,而后,听得月瑶大喝:
“【移形幻影·百芒玉簪】,落!”
顿时,这密密麻麻的幻影玉簪便如针罩般落下,孙成钢即可凝神在众弟子上方布下结界,已难以分心对付月瑶,只听得孙成钢朝向月瑶,眼内一副难以看透眼前女子的神色,道:
“师妹,你何时突破了御物境界第三层——移形幻影?”
“哼”,只听得月瑶一声冷笑,“我说过,为了不成为他们的累赘,就算是违反门规饲养毒物又有何妨?”
“月瑶师姐,救我!”之听得一个中月瑶毒针的蜀山弟子不知何时倒地,双手压住大腿处一处已侵入毒性的伤口,面容痛苦难耐,叫道,
“师姐,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你快些给我们解药啊!难道你不念师门之情了吗?”
“哼。”只听得月瑶再读一个冷笑,道,
“解药在灵丹阁丁区储藏格中,将凤仙草伴鱼腥草同时服下,然后催动内功,令血液倒行,真气外泄,即可逼出此毒。”
说罢,只见月瑶催动玉簪,玉簪再读伸长变宽,她一跃至上,向身后众师兄师弟道:
“恕月瑶先走一步!你们须得快些去拿解药,否则毒素侵入心脉,便会有性命之危!”
下一秒,月瑶已然没入黑暗之中,只留下这正堂外众弟子中毒的中毒,倒地的倒地。孙成钢朝着几个师弟大喝道:
“你们几个随我前去灵丹阁中找解药,常风,你协助中毒的师兄师弟封住血脉。月瑶师妹……”见她望向月瑶消失方向,无奈道,“便随她去吧!生死是她自己选的,终究是谁也阻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