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方一推开房门，萧未痕便见明烨背着手倚在栏杆上，她本想装作没看见、就那么走过去。

“斗香会会期有七日之久，未痕你，不想好好逛逛么？”明烨微侧下颌，唇角勾着慵懒的曲线，似乎完全忘了昨晚的事。

萧未痕一甩马尾辫，斜着眼打量他：未痕？她跟他有这么熟么？

“斐原说你连头发都不会梳，真是太娇生惯养了。”眼神扫过萧未痕的利索马尾，明烨如是点评。

萧未痕翻个白眼：谁说她不会梳头了？人家会梳的发型多了去了！只不过他们这些人看了会觉得奇怪而已！

“今日‘天香娘子’要来未阳，你若想去。还真得好好梳洗一番。”明烨竟然平白从袖中取出一只玉钗。“作为你的合作盟友，我有义务陪你消遣。”

萧未痕好笑地吹了声口哨，朝明烨走去。

一把木梳、一只玉钗、一根发带，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样东西。

当初斐原给她梳头的时候，她心中是觉得理所当然的，但是如今换了人，她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心里如同落了一朵蒲公英，轻轻的痒，挠也挠不到。

“要不就别梳了吧。”这句话盘绕在脑海，久久说不出口，她只能用不配合的扭来扭去表示自己的不满。结果却换来了明烨更加轻柔的手法。她忽然觉得整个脑袋都酥了。

明烨缓缓握着木梳，顺着萧未痕黑亮的乌发一梳到底。发尾偶有小小的发结，他便耐心而细致地轻轻梳开。暖暖的晨曦洒满连廊，落了他一身的金黄。当他终于回过神时，仿佛已经梳了一辈子那么长。

“你以前给别人梳过头吗？”萧未痕问他。

“嗯。”明烨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母亲？”

“不是。”

“哦。”

“好了。”他起身，绝世的容颜上徐徐展开柔软的笑意。

萧未痕拿起镜子静静端详：像极了倭坠髻，却更加精致。玉钗横插，盈盈润润。

“不是要看什么娘子吗？快走啊！”她放下镜子就欢快地朝楼下跑去。

明烨微笑着看她离开。

“昨天的事我不予追究，你今后也无需过问。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他面色忽然一冷，快步离去。

连廊拐角处，斐原恼火地一拳打在墙上。

*****

所谓“天香娘子”，指的是一个名叫千秋意的制香女子。相传她祖上是宫廷制香师，制香术一脉单穿。每年斗香会，她都以压轴人物最后出场，以“高潮”结束斗香会，使人人都期待着来年的斗香会。

“斗香会之说以叫斗香会，关键在于一个‘斗’字。要有勇气斗、有能力斗、有内容斗。譬如：即使这几年来胜者都是千秋意，别的制香师还是会从五湖四海来到未阳城参加斗香会。”

萧未痕点点头，忽然一惊：“你什么时候来的？！”

辛泷小折扇扇地一副潇洒模样：“方才。”

“老板，昨日的账目出问题了。”时常跟在辛泷身后、说话细声细气的某小跟班插嘴道。

“什么！”辛泷扇子一合，朝掌心狠狠一拍，自己又不禁痛得低声抽气。“回……回……回……回去看看！”

“嘿嘿，告辞、告辞。”突然蹿出的辛泷小朋友又突然马不停蹄地蹿走了。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往人群里钻，背影狼狈不已。

“大智若愚。”明烨如此点评。

“大愚若智。”萧未痕看着他，忽而一笑。

“诶诶诶！‘天香娘子’马上摆台子开场啦！”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萧未痕随着人群挤到一家绸缎铺子前面。铺子门口摆着红布铺的高台，台上又摆着三两张桌椅。台子虽小，周围却围了满满的人，人多了就吵闹，一时间满耳的叽叽喳喳。那边还有几个因为争论“天香娘子”适合何种打扮而大打出手的。

“我看她今天一定穿红色！红色耀眼！”

“屁！红色多俗！她一定穿水蓝色！”

“你××的！敢跟老子回嘴！”

……

……

萧未痕大跌眼镜：“至于么？”

“至于。”明烨凑到她耳边道，“千秋意可是武林人士评出的江湖四大美人之一——‘天香美人。”

萧未痕眨了眨眼。

“你不想知道其他三人是谁？”明烨道。

萧未痕做出不屑的样子，待明烨欲起身之时、忽然一脸谄媚：“谁啊？”

明烨勾唇一笑：“忽然不想告诉你了。”

萧未痕：“……”

“来了！来了！”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一道水红的身影英姿飒爽地跨上台子。

“小女子千秋意。诸位，又是一年未见了。”

萧未痕仰着头，望向台上的女子，脑海里想起龚自珍的一句诗：美人如玉剑如虹。这个千秋意，还真当得起这句诗！萧未痕不免想起了穆瑶，那同样是一个看起来飒爽的美人，奈何腹中花花肠子太多，少了率真。而这一位，却一脸率真。凭借女人的第六感，萧未痕断定千秋意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诸位，今日小女子带来了近来研制出的新香。按照惯例，小女子是要请一位姑娘上来试用的。让我来看看，哪位姑娘愿意试一试？”

千秋意话音刚落，台下的少女纷纷跃跃欲试。

千秋意满意地看着人群的呼应，视线却忽然触及一角落——其貌不扬的女子一脸从容地含笑望着她。

“不如……”她玉指一横，“这位姑娘。”

萧未痕一呆：“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