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帝后昏厥苏醒睁眼便看到了朱雀,额心突突跳着的火苗让她有些出神,这张脸她是再也不愿意见到了,虽然有些愧疚,但为了青芜,这些道德上的东西还是不要太过在意的好。
“你能为他做的,我能做的更好。”朱雀抛下这没头没尾的话,眼睛紧紧盯着刑柱上的央雪,其实她想知道的只有一点,为何当初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自己。
“做的更好?”央雪反问,随即发出咯咯的笑声,“帝君刚刚历劫,元神大伤,你明明知道却不肯出战,你是凤凰啊,你不会死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看着他羽化也不肯出手?”因为太过用力,央雪身上的伤口开始溢出血。
沉默,朱雀这里永远都是沉默,是谁告知天下凤凰不会死,又是谁为凤凰的肩上压下如此沉重的责任。五百年一次的燃烧,她要从灰烬中爬出,带着前世的记忆,带着天生的神力。
生老病死原本就是自然的规律,纵然会重生,纵然披靡天下,有一天也会消失。有些伤不言而喻,人们看在眼里,有些伤只能暗暗自愈,祈求上苍的垂怜。朱雀与天地同生,身披火衣燎原,那时的她是何等自在,无所拘束。
为何逆天而行,为何伤情,不是上古神兽没有天劫,只是这个劫来得太突然。如果天上掉下几百道天雷劈在朱雀身上,那她定是一声不吭也能扛过去;如果八方涌来蚀骨之水,即便化为青烟她也毫无怨言,只可惜这劫来的太残忍,太让人不知所措,所以朱雀的悲剧便由这场劫数开始。
朱雀常说,活得久了就会忘记自己存在的时间,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机械的按照上天的旨意做着规定好的事情。然而在这样了无生趣的时间里,能刻骨铭心一次,她也会毫无顾忌的逆天而行。
八月,天气热的像是要灼烧一切,某一日,朱雀无意中助青芜帝君躲过天劫。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幸福毫无征兆的降临。
“火儿,你可数的清天上的星子究竟有多少颗?”
“火儿,你可知没有你,我也无法再活下去。”
“火儿,逆天而行,你可知后果。”
“火儿,我要的你永远也给不了。”
……
青芜帝君喜欢亲昵地唤着朱雀‘火儿’,这些不太久远的记忆在朱雀脑中已渐渐模糊了许多,时至今日,只记得那个人的‘火儿’,朱雀也想得很明白了,逢场过戏,劫数而已。可逆天而行的结果却是不能改变的,天刑如同幸福般毫无征兆的落在朱雀身上,这个后果她一力承担。
那七日,天界的雷轰隆隆的没有停歇的意思,凡间的雨下了七日,鬼界的火烧了七日,后来就再也没有了,朱雀也跟着不见了。没有人知道那七日朱雀受到了怎样的惩罚,没人敢接近,也没人愿去了解。
朱雀踉跄从灰中爬出后就将自己关了起来,任谁都没有办法见她一面,据说只有青木君匆匆见过一面,后来人们见到一向面无表情的青木君也眉头紧锁了好几日。耀月跟帛凡都曾问过朱雀那几日的情形,而她也只是摇头不语,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劫数而已。
这些事朱雀没对任何人说过,世人误会便误会了,如果乱世之战她只要还爬的动,青芜就一定不会亲自出战,也不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你是他的妻,我自然恨你到骨子里,孩子,我自会尽力。”语毕,朱雀转身离开,无需多言,这已经是给央雪最好的承诺了。
帝后央雪乃九尾狐族女帝,洪荒大地的人都知道,九尾一族的心入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央雪拼了命取了九颗心才保住青芜的一缕魂,比起央雪,朱雀的爱似乎便微不足道了。一颗心一万年,九万年的刑换青芜一缕魂,央雪觉得这买卖值当的很。
打从沐漓记事起,朱雀就将爹娘的事毫无保留的讲给他听,这种关系到身份的大事,自然是说的越直接越好,以至于有那么一段时间,沐漓恨极了朱雀。
孩子天性,恨归恨,他仍然视朱雀为主母,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百岁教习四方神功,千岁送烈焰鞭,朱雀将一身的本事悉数传授给沐漓,殊不知多年后,将朱雀元神打散后推入无望之地的,正是她悉心调教了多年养子。
也许沐漓心中的恨从记事时起就已经埋下种子了,千万年的历练,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也许沐漓是害怕面对自己,害怕不能承担起天下众生的责任。
朱雀死后,沐漓将自己关了三天,后来早朝帝君就开始穿着红色的长袍,不束冠,神情呆滞,问他为何穿红,他却说因为朱雀喜欢红色。帝君的行为一日比一日荒诞,甚至贴了朱雀的人皮面具上朝,旁人欲上前劝,却又惧怕他手中那条烈焰鞭。
沐漓的性格袭承了朱雀八分,行事风格九分,就连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也全数继承下来,性格刚显露出来时,朱雀就怕他为君不仁,一度将他送入青木君那里修行,几百岁的年纪,身形才如同五六岁的孩童,大闹青行宫惊动了四方的神仙,至此,沐漓未登帝位便扬名三界了。
时至今日整个帝宫仍禁止穿红,有人说帝君是愧对朱雀,有人说朱雀的魂便附在那红上,可惜世间已不再有朱雀,散魂术下无生魂,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杀死朱雀吧。耀月至今仍记得朱雀的那张笑脸,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素卿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往舒云殿的方向走着,天已经有些暗了,她抬头望了望,帝君的窗子有了烛火的痕迹,于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她有些担心帝君会生气,毕竟关于南宫的事是绝对戳不得的禁区,可她只是想要多了解一点帝君而已。
心跳的有些快,帝君一只手枕着头在灯下看书,素卿走过去,挑了挑灯芯,帝君没有抬眼。心里没了底,还是主动交代的好。
“今日,见着了耀月君。”她小心翼翼的边说边看帝君的脸色。
翻页的声音传来,素卿吞了吞口水,“荻君已经醒了。”她不知该说什么,脑中蹦出什么嘴里就说什么。
“南宫的人以后不要见。”帝君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格外好听。
素卿松了口气,提在喉咙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处,乖巧地点了点头,顺手拉了条薄毯盖在帝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