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雀醒来,太阳已经偏西,照此看来朱雀的酒量确实不错,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自己的那张竹床,甚是安逸。
“我睡了多久?”她朝黑暗中的那团阴影开口询问,墨鸢便走了出来,“八个时辰。”朱雀点点头,倒也不算太久。
“沐漓来过了?”隐约间她好像记得沐漓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见墨鸢摇摇头,她也再没有继续问下去。
“主上,南宫凛回来了。”墨鸢说的并不大声,但立在门口的耀月还是听见了。
“凛巡使回来了?怎么说?”耀月推门而入,从容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就着桌上的茶具,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着,似乎没感觉有何不妥。
朱雀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是什么时候耀月进她的房间如此随便了,她并不记得自己给过耀月特许。
兴许是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耀月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在他自己的房间,虽然这竹林对他并未设过多的限制,然而平日里朱雀又时常不在竹林,有那么几次耀月便大摇大摆的在朱雀房中喝茶。
墨鸢平日里也甚少过来,一般都是朱雀回来,她才会在一旁守着,发生这种情况,怕是由于进来的次数多了,当成自己的地方了。
耀月尴尬的咳嗽了几下,看似从容的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踱步到朱雀面前,“凛巡使怎么说?”
“本尊都还未与他会面,如何知道他怎么说?”朱雀示意墨鸢将南宫凛招进来,冷冷看了耀月一眼。
然而这一眼不要紧,生生将耀月的魂吓散了七分,朱雀的眼神总是有杀人于无形,看人夺命的功效,这点耀月屡试不爽。
“本尊要你画的面具,还剩下多少?”她问道。
不知朱雀为何突然提及面具的事,耀月愣了愣,随即答道:“还剩下七张。”
七张,看来又要补充了。朱雀在心里想着。
朱雀对人皮面具的数量似乎永远都不会嫌多,她的底线是十张,在一张与十张之间,会有足够的缓冲期,能够给耀月更多的时间为她作画。
“只是……”耀月吞吞吐吐,“只是人皮画纸,已经用尽了。”
耀月早应当告诉朱雀了,只是他一想到这画纸是生生从人身上扒下的,心里就一阵阵的恐惧,他不知道朱雀在取人面皮时是个什么样的心里,总之,若是单就这点来说,朱雀当真生性是残忍的。
既然今天朱雀问起来了,那他便顺水推舟的说了,只要朱雀不要求他亲自去做扒皮抽筋的事,那也就与他无关了。
“这件事你无需担心,下个月初一,我要十张面具,画皮会在三天之后交到你手上。”她看了看耀月,见他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又见墨鸢立在门外,她便对耀月道:“你先下去吧。”
耀月出门的时候正与南宫凛打了个照面,他向南宫凛点了点头,对方那张布满疤痕半掩着的脸亦向他点了头,这算是回礼了吧。
南宫凛的容貌尽毁,大眼一看,还真是有些吓人,好在他平日并不在竹林,加上每次回来总是会遮面,所以耀月也觉得无所谓。
倒是第一次,将沐漓吓得不轻,也就是从那次起,朱雀才命南宫凛带上面罩的。
朱雀对部下一般采取放养政策,不会给予过多的管束,并且,南宫各成员之间似乎都具备某种特殊品质。首先就是不喜言语,其次便是甚少显露身形。有仙友来拜访南宫时,曾出现无人应答的情形。
就像墨鸢,她应人时并不直接出声答:“到”,而是冷不防的出现在人面前,用看似阴冷实际平静的眼神询问:何事。
耀月初到南宫时,也被这样的情形吓的不清,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住在这里的人,谁不是从不习惯过度道习惯的。
就连一向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南宫荻也是习惯了的,虽说她的性子在南宫中是个例外,但低调隐忍的性格确实真真切切学到手了。
仙界很少议论南宫家的人,除了朱雀名声不太好之外,其余成员几乎是被众仙淡忘的对象,就算出席仙界的盛会,南宫家的席位也只是熙熙攘攘的坐了几个人。
久而久之,南宫家的位置从几排变成几个到后来就只剩下朱雀一个席位,她也从来没去过,再后来,仙界盛会也就没有人去关注了。
南宫凛走路的步子轻的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双腿,他的袍子长的拖到地上很大一截,麻灰色的布料,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但拖在地上的部分丝毫没有要烂掉的迹象。他总是喜欢带着斗笠,拄着一根一人高的破旧拐杖,仔细闻,那东西会发出沉香的味道。
这样的他走在人间,人们往往都会投去异样的眼光,然而他也不恼,他走路极稳,却不是用脚,他看似轻盈,却不是用飘。
人间总有传说,说灰袍术士走过的地方,会开出大片大片的蒲公英,并且在他走后的一个时辰,蒲公英就会漫天飞舞,到最后消失不见。
那些蒲公英带着任务向天涯海角飞去,南宫凛要做的便是收集这些信息,在适当的时候回到竹林向朱雀汇报。
今日,并不是南宫凛回程的日子,况且他四人虽任务不同,分布于四方,但回程的日期总会定在同一天。
南宫凛见到朱雀,俯下身去行了个礼,他本就身高高于常人,巨大的灰袍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簌簌作响,抖落出许多灰尘,朱雀并不在意。
“经多方查询,红鹤大人出事那天去过人间的妓院,香荷楼。”朱雀诧异,她一介女流,去那里做什么。
“红鹤大人之所以会去香荷楼,是因为半个时辰前,耀月去过。”南宫凛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并未看清朱雀脸上的表情,然而他却清晰的感觉到屋外有人。
南宫凛并未轻举妄动,他并不相信以朱雀的修为会察觉不到。
“耀月去那里又是为何?”朱雀说的小声,又像是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