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渐渐停止了，整个昆仑，死一般的寂静。只见那柔弱的女子，抱着东阳的身体，慢慢从天空飞下。一瞬间而已，却是心如死灰。

“老八。”

“小师弟。”

这一刻，无数哭喊声响起，但东阳却听不到了。他的意识慢慢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忽然，起风了，下雨了。

风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倾盆大雨。香菱紧紧抱住东阳，嘴角露出一丝惨笑，还有，一丝温柔。

香菱轻轻抚摸着东阳的脸颊，仿佛要把东阳的样子牢牢记在心中。仿佛下一刻，就是永远就见不到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娘。”香菱抬起头，仰望天空，这狂风忽然转了方向，她双眼微微泛红，静静看着东阳。这时，一道红光慢慢从香菱身上涌出。

“娘，当年你教我往生诀，就对我说，香儿，这往生咒会将自己一身生机转到别人身上，但代价便是自己死。你说，当你找到了你愿意为他用的往生诀的人时，你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

香菱慢慢伏在东阳身上，温柔道:“娘，我好想告诉你，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东阳努力睁开眼睛，香菱微笑的看着他，生怕不看，就再也没有机会看了。

岁月中那曾经熟悉而又温暖的手轻轻将他抱住，仿佛沉睡了千年万年的魔咒，在此刻悄然响起，为心爱的人，轻声而颂:

诸天神明

倾听吾愿

以吾生机

赠与爱人

狂风呼啸，大雨庞博。东阳只感觉一股又一股生机不断涌去自己体内，片刻后，胸前的痛楚已经消失了许多。东阳泪流满面，冲香菱摇了摇头。

香菱依旧微笑着，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风吹起她蓝色的衣裳，仿佛是世间最凄美的颜色。

吾以吾躯

永坠虚无

以身相换

九死不悔

香菱身上爆发出耀眼无比的光芒，比那诛仙剑上的光芒还要明亮几分。香菱轻轻趴到东阳身上，生机正离她身体慢慢远去。

“只恐今生，天人永隔。唯盼来世，白发相守。”香菱忽然笑了，在这狂风急雨中，她笑的如此安详，如此幸福。

“不啊。”

东阳突然站起，抱起已经闭上双眼的香菱。此时此刻，连风都似乎在哭泣，连大雨，都似乎在哽咽。

直到现在，东阳才明白自己一直爱的，就是香菱，为何，为何，当初推开了她。为何，当初不对她说一句，我爱你。

当你等我之时我未发觉。

当我发觉之时你以身死。

东阳紧紧抱住香菱，心中哪怕有无尽悔意，但却已经没有用了。这一刻，东阳眼中再无他物，只有这个一脸安详的少女。

慢慢的，慢慢的。东阳将她抱起。

“我愿……化成……石桥，经受五百年……风吹……雨打，只盼……来世，你……能……从……桥上走过。”

天地之中，似有哭泣声。

那温柔而又恬静的脸庞，从此成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为什么，要等到失去时才发觉。

“东阳。”普慧挡在东阳面前，轻声呼道。东阳慢慢抬起头，眼中已是金光一片，“让开。”说着，东阳一把推开普慧，抱着香菱，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

看着远去的东阳，李青修脸色一冷，刚准备出手。徐秋枫忽然站到他面前，喝到:“想杀他，先杀我。”

一时间，李青修一愣，竟没有再出手。当着天下正道的面，东阳抱着香菱，仰天大笑，笑声凄厉，悲凉。

“我，项宁凡，在此起誓。从今日起，不再是昆仑弟子，从此与昆仑，恩断义绝。今日一别，若

是他日再见，必是生死大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此重誓，所有人齐齐变色。徐秋枫面色悲痛，通天掌门猛的退后好几步，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苦玄深叹一口气，道:“李青修，你生生将东阳道友逼出了昆仑。你。”

李青修站在一旁，不说话。

苦玄仰望苍穹，一场大战后，昆仑已经面目全非。苦玄喃喃道:“出海神龙，若不行云布雨，必定祸泽苍生。这天下，有难了。”

（后话）

大战过后几天，昆仑慢慢在恢复着，但各处仍散发着大战中发生的悲伤与痛苦。所有人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变得阴沉，悲伤。

这天清晨，太阳慢慢升起，驱散了飞来峰上的露水。玄天慢慢走到一间小屋前，轻轻敲了敲门，喊到:“小师弟，起床啦。”

许久，屋内没有声音。玄天眉头皱了皱，推开门，见屋内整洁无比，如同往日，但是却空无一人。

忽然，玄天反应了过来。眼神慢慢暗淡，深深叹了口气，慢慢离开。

厨房内，徐秋枫诸人已经入座。徐秋枫坐在正中，见玄天从远处走来，不禁大声问道:“玄天，老八呢，怎么还没起床。”

众人一愣，接着纷纷低下头，一脸悲伤。徐秋枫忽然醒悟，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秋枫”南宫梦儿担心道。0

忽然，徐秋枫猛的拍了一下桌子，直震的饭菜一阵晃动。骂到:“你们给我听着，虽然老八走了，但我这个师傅心中，他不是项宁凡，他是东阳，是我们的老八。”

谁也没注意，一滴泪水，悄然从徐秋枫眼角划过。

夜已深。

纳兰楚慈默默站在山颠，向远处眺望，但见月色如水，仿佛在叽笑世人挣扎与红尘之中。

脚步声响起，纳兰楚慈向后望去，却是旭源站在她的身后。

“师妹，你又在想他他”。旭源喃喃道。

纳兰楚慈眼神迷离，脸上似有痛苦之色。“大师兄，你说，要是当初掌门没有刺出那一剑，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旭源叹了口气，道:“师妹，大错已经铸成，已经无法回头了。你和他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他日再见的时候，你和他就是敌人。”

说吧，旭源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只留纳兰楚慈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原地，喃喃道:“东阳，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为你去死的那个人，是我。”

月色朦胧，没人听见她的话。只有这一轮圆月，照着孤单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