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什么是童年的回忆?别笑死人了。

“从前有个男孩,他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纯净无暇的湛蓝色眼瞳。他的笑容会让别惹恩误以为他是落入凡尘的小天使。他的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人了……”人偶师一边说着一边操控着小舞台上的那个人偶。

那个人偶……赛巴斯低头看着夏尔。他看见那纤瘦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着。他又重新把视线转移到那个小舞台上的人偶——做工很精致,就像是另一个夏尔一样。

“可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男孩的家着火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被火海吞噬……”人偶师聚精会神地在演绎着人偶剧,嘴角始终挂着邪气地笑意。

“乓!乓!乓!”三颗子弹冲向小舞台,准确无误地打中了人偶。人偶因此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地上。

人偶师漂浮在半空中,一副有惊无险的样子。他惋惜地说:“伯爵啊,您可把我最喜欢的人偶给弄坏了呀。”

夏尔面无表情,他把枪收好别在后腰。抬起眼皮和人偶师的目光相对,语气凶狠地说:“可我不喜欢。”什么童年的回忆,什么疼爱他的父母……

“嗯……”人偶师来到伊丽莎白的背后,指甲轻轻地划过少女柔嫩的脸,笑得阴险。“本来嘛……我还想等表演结束了就把人偶送给伯爵您当纪念的,可现在……”他双手张开,十指缠绕着控制人偶的细丝,伊丽莎白的身体开始移动,手中的利剑直冲着夏尔。“伯爵让我觉得很生气,去死吧!!!”人偶师双眼瞪圆,疯狂地吼叫。

夏尔看着没有知觉的伊丽莎白要袭击自己,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用枪口对着她的。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的身体被打横抱起,并且躲开了伊丽莎白的攻击。

赛巴斯抱着夏尔落地,松一口气,接着抱怨道:“少爷,这时候您不应该分心的。刚才多危险啊。”

“哎呀呀,我怎么可以把能干的执事给忘了呢。招呼不周真是不好意思……”人偶师动了几根手指,伊丽莎白又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赛巴斯从容地拍拍外套上的灰尘,挡在夏尔前面。腥红色的瞳仁泛着嗜血的寒光。“我只是个普通的执事而已,不劳您费心了。只是,你招待客人的方式还真是特殊呢……要是让我家少爷受伤了,事情可是会变得很麻烦的哦……”

人偶师不屑地“哼”了一声,根本不把赛巴斯的警告放进眼里。

“赛巴斯,让我问他几句话。”夏尔命令道。

“是,少爷。”

夏尔低沉着声音,忍耐着怒意,问人偶师:“为什么要绑架伊丽莎白?她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

“因为……她是诱饵啊,呵呵……这样,我才能和伯爵您见面啊……”

“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伯爵是上好的材料哦……”人偶师的声音变得飘忽诡异起来。

“开什么玩笑?!”夏尔用尽全力地吼道,“我是人,不是什么该死的材料!”

“不不不……”人偶师摇摇头,“伯爵的血肉之躯是制作高水准人偶的上上之选。您的身体里隐藏了世人无可比拟的黑暗力量。您的身心浸泡在仇恨之中……光是想到这个,我整个身体都会忍不住颤抖呢……”

夏尔听了,用冰冷如寒冬的声音命令赛巴斯说:“赛巴斯,取下那个人的首级给我。但不要让伊丽莎白受到任何损伤。”

赛巴斯附身,“谨遵吩咐。”说罢,他便射出几把锋利的餐刀。餐刀飞向伊丽莎白,割断了捆绑着她四肢的细丝。她松开了手中的武器,朝着地面坠落。赛巴斯不慌不忙地接住了她的身体,放置在地上。夏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枪。

“伯爵啊,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地接受我的好意呢?”人偶师遗憾地摇摇头。“本来不想动粗的,可是伯爵您如此不配合,那也就没办法了呢……”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所以我才叫你要直接把他杀了,不是吗?”凯瑟琳从黑暗的角落走来,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咯咯”的声音。“夏尔,我们又见面了呢……”

夏尔轻蹙着眉,“不要说得我们很熟悉一样,凯瑟琳。”

凯瑟琳无所谓地耸耸肩,表情不再悠游闲散,她面目狰狞地说:“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赛巴斯看了看人偶师,又看了看凯瑟琳。哎呀……要对付两个人的话可能会有点吃力,还是先以保护少爷还有伊丽莎白小姐为优先吧。他挡在夏尔的前面,“少爷,既然已经找到伊丽莎白小姐了,还是先离开的比较好。”

喜爱而迎上赛巴斯的目光,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想法。他衡量了一下目前的状况。确实,凯瑟琳的力量不可忽视,人偶师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也不知道。如果就这样停留在这里让赛巴斯同时对付两个人,那么,无辜的伊丽莎白说不定会丢了性命也不一定。他朝赛巴斯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决定。

“那……”赛巴斯背着夏尔,抱着伊丽莎白,“就原路返回吧。”

凯瑟里挥着利爪朝赛巴斯冲过去,“就想这样离开这里可没那么容易!”

“呯”的一声,一颗子弹穿过凯瑟琳的左手臂。她停下脚步,狠狠地瞪着夏尔。夏尔收起手枪,冷淡地说:“走。”

奇怪的是,他们离开得相当顺利。人偶师还有凯瑟琳都没有追出来。

夏尔看着身后,似乎有点领会到为什么他们能顺利地离开了——这,只不过是个见面礼而已。他看着一脸安详的伊丽莎白……因为他,他周围的人都受到了牵连。这次是伊丽莎白,下一次会是谁?

“赛巴斯……”

“是,少爷?”

“在没有消灭凯瑟琳和那个人偶师之前……我想,暂时住在城中宅邸。”

赛巴斯不多问,只是顺从地说:“是,少爷。”

他们把伊丽莎白送回她的家以后,直接回城中宅邸。这时候,天已经朦朦亮了。一阵困意袭上夏尔全身。他打了一个哈欠。

“赛巴斯,我去休息一下。在我醒之前,都不要打扰我,懂么?”赛巴斯点点头,他才向卧室走去。

梦境深沉而冗长。

爸爸妈妈的笑脸……

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伊丽莎白……

十岁生日的惨剧……

那群穿着黑色袍子带着白色面具的变态……

象征着野兽的烙印……

黑色的羽翼……

恶魔的声音……

契约的印记……

还有,不复存在的纯真笑颜……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那些美好的从前才会回到我的身边,并且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而不消逝呢……

夏尔缓缓地睁开眼,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他只手撑起身体,看看四周的摆设,才想起他这是在城中宅邸里。夕阳西下,残余的霞光照射入室内。已经傍晚时分了啊……他的肚子空空的,想要吃点东西。他伸手去扯了几下连接着佣人休息室的铃铛的线,然后安静地坐在床上等待赛巴斯的到来。

不多会,塞巴斯敲了敲门,推门而进,来到夏尔的床边。“少爷,您醒了?”

夏尔垂着依然惺忪的睡眼,慢悠悠地说:“我肚子饿了。”

赛巴斯了然,他轻柔地说:“我做了一些巧克力蛋糕。少爷可以先吃一些垫一下肚子。来,先穿好衣服,好吗?”他拿着挂在衣架上的衣服。

夏尔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顺从地让赛巴斯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套、系领带、穿鞋子。随后,他在藏书室吃着蛋糕、看着书籍,等待着赛巴斯把晚餐做好。

随便从书架上抽出的一本书。夏尔窝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书页。他的眼睛虽然在字里行间来回游动,但是却读不进任何一个字——他的脑袋空空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一些什么事情——总之,不要和以前有关的就行。

天色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可夏尔没有点亮室内的任何一盏蜡烛,就让自己融入黑暗之中。他觉得自己好累,应该要好好休息

藏书室的门被推开,赛巴斯举着烛台进来,看见了正在盯着书发呆的夏尔。他走过去,把神游中的夏尔拉了回来:“少爷,晚餐准备好了,请跟我到用餐室,好吗?”

夏尔回过神,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湛蓝色的瞳仁在微弱的光线中依然清晰可见。他随手把书本放在矮桌上,站了起来。他随口问道:“准备了什么?”

“烤鸡、罗宋汤还有一些土豆泥。”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地在走廊里前行着。

“少爷真是善良呢,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受到伤害,居然留在空气这么浑浊的伦敦啊……”赛巴斯的嘴角,若有似无地透着笑意。

夏尔没有去理会赛巴斯的揶揄,只是简短地说:“你只要听从我的命令就行了。”

哦……意思是叫他不要多嘴吗?赛巴斯轻笑了一下,声音微弱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他的野蔷薇,正在风中摇曳生姿呢……

处于白昼的伦敦,街道永远都是人来人往。大人小孩的叫唤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桌球室里,夏尔双脚交叠,右手拿着球杆,左手撑着脸颊。没有太多的表情,显得意兴阑珊。红夫人站在球台的一角,格雷尔站在她的旁边。蓝猫安静地站在另外一角,看着刘。刘俯身在桌球台前,轻轻地推杆,三号球和白球同时落入球袋里。他从容地把落入球袋的球拿了出来,脸上依然是透着笑意的表情。

“伯爵,轮到您了哦。”刘坐进属于自己的沙发里,对夏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夏尔斜睨了刘一眼,冷淡地说:“你的球技不应该这么差吧。看我是小孩子,所以在让我吗?”球杆撞击白球,白球撞击黑色8号球,落袋。“哈,又是我赢啊,刘……”

刘摊开手,“不是我的球技差哦,伯爵。是您太厉害了而已,呵呵……”

夏尔把球杆放在桌球台上,走回自己的沙发边,坐下。嘴角散开一丝邪恶的微笑:“奉承的话就不用说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啊……还是和伯爵上次说的一样。我的客人正在减少呢……”刘轻蹙着眉,一脸很困扰的样子。

夏尔正想开口回应刘的时候,赛巴斯推着餐车进来。“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请大家尝一下我做的兰花水果蛋糕,还泡了皇室御用的顶级锡兰红茶哦。”

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格雷尔一看到赛巴斯,两眼立刻闪着璀璨如星辰的光芒。“赛巴斯先生,让我来帮您的忙吧!”说完,他急急忙忙地朝“意中人”的身边跑去。

赛巴斯刚想阻止格雷尔,免得茶点被他搞得一团糟——在他看来,格雷尔只会帮倒忙而已。但已经来不及了。格雷尔冲过来了,快要到赛巴斯身边的时候,双脚不知怎么的不听使唤,踉跄了一下。在场的每个人都以为他会扑倒在餐车上,把餐车上的食物弄得乱七八糟。结果,赛巴斯很灵活地把餐车推到另一边。一声闷响,格雷尔直接扑倒在地上。

安静的桌球室里能听到每个人松一口气的声音。

“格雷尔啊,你这是怎么搞的啊?”红夫人见自家执事如此冒失,眉头稍稍纠结。

格雷尔连忙起身,不停地对赛巴斯鞠躬道歉:“对不起,赛巴斯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赛巴斯一边倒着红茶,一边微笑着说:“只要你在墙角站着不动,就是在帮我的忙了,格雷尔。”

格雷尔一听,立刻往角落的方向走去。果真,他听了赛巴斯的话,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从他脸上坚决的表情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帮赛巴斯的忙。

夏尔接过赛巴斯的红茶,浅尝一口,然后看着一脸悠哉的刘说:“刘,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伯爵请问。”

“我相信你也很清楚和贵族做交易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你大可以找别人解决,为什么就找上了我?”

“哦……伯爵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呵呵……”

夏尔冷哼一声,嘴角绽放出一朵冰冷的笑。刘啊,真是个狡猾的男人呢……一直在打太极,不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无所谓,刘作为棋子在自己的棋盘上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是啊,或许你比我想象的要好玩。”

刘挥挥手,“伯爵真是的,什么叫好玩啊,我可不是玩具哦。”

“小孩子就是不太会说话,你可要迁就着我呢……”夏尔又喝了一口红茶。

人偶师坐在工作台前,在烛光下工作着。凯瑟琳背靠在墙上,神情冰冷。

她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明明可以趁这个机会把那孩子杀了,既达到了我的目的,你也可以得到你朝思暮想的材料。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人偶师顿了一下,又继续手中的工作,口气听上去事不关己。“呐,凯瑟琳。当初你是怎么就愿意跟我合作的呢?”

凯瑟琳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神情更加冰冷。“你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我非常不喜欢。”还有,人偶师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诡异调调。让她时常怀疑自己和他合作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人偶师开始剪裁用来做人偶衣服的布料,动作熟练而流畅。“这场游戏如果太早结束的话,会不会无聊一点呢?哈……”

人偶师的声音有点飘渺,让凯瑟琳无法判断他是否在对她说话。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相处。

夏尔坐在办公椅里,听着赛巴斯的报告。

“……以上,完毕。”赛巴斯把一大叠资料折叠好,放在夏尔面前。

夏尔看都没看资料一眼,盯着赛巴斯的眼睛。“也就是说,刘的客人都是被其他黑帮杀掉的咯?”

赛巴斯点点头皮。“根据调查,除了刘在经营鸦片馆外,还有几家鸦片馆也在附近。经营者都是来自国外的黑帮高层管理人员。包括刘的鸦片馆在内,就数刘的生意最好。这样看来,对刘的客人下手的人,应该就是其他黑帮了。至于是一个人所为还是一同联手,还有待调查。”

“这样啊……”夏尔背靠着椅背,无精打采地呼出一口气,“看来又要去葬仪人那里走一趟了。你……准备好笑话了吗?”

“啊……”赛巴斯微微一笑,“因为知道少爷一定会去那里,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哦。”

夏尔眼里闪过一丝赞赏的光,但一下子就消失了。“赛巴斯啊,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

赛巴斯依然保持着微笑,不疾不徐地说:“身为凡多海姆家的执事,这点本事怎么可以没有呢……”

“哇哈哈哈哈!!!!!”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从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传出来。路过的人被吓得心肝颤抖,步伐加快只想赶快离开这让人瑟瑟发抖的地方。

笑声停下来之后,夏尔看看怀表——三十秒,足足笑了三十秒之多。他叹出一口恶气——葬仪人的恶趣味啊……无奈,他还要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他收起怀表,推开了店铺的门。

葬仪人整个人瘫软在桌子上,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一脸相当满足的神情。赛巴斯见夏尔进来了,于是愉快地说:“少爷,一切都办妥了。”

夏尔用不耐的眼神看了赛巴斯一眼,平板地说:“葬仪人笑的时间太长了。下次你要讲个让他笑的时间短一点的笑话。”

赛巴斯的表情瞬间变得困扰,有点委屈地说:“少爷啊,这要求可真是任性呢……别人笑的时间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呐……”

夏尔横了赛巴斯一眼,“你有意见?”

赛巴斯微微鞠躬,“不敢。”意思不被察觉的笑在他的嘴角绽开。要控制笑的时间吗?虽然有点难,他尽力而为就是了……

夏尔见葬仪人已经笑得差不多了,问:“最近有没有来自鸦片馆的尸体?”

葬仪人擦擦留下来的口水,用诡异飘忽的声音回答说:“有呢……都是一身烟味儿的男客人呢……呵呵……”

“还有呢?”夏尔耐着性子——他的额头已经爆出一条青筋了。

“嗯嗯……有的脑袋中了子弹,有的心脏被捅了几刀,不过共同点嘛……他们的部分内脏都被挖走了,像心脏、肾之类的。就这些了,死法没什么特别的。”葬仪人耸耸肩。

夏尔听了,转身并命令道:“走吧,赛巴斯。”赛巴斯紧跟上前,走在夏尔的身后。

“对了,伯爵……”葬仪人喊住夏尔。

夏尔转头,不悦地问:“什么?”

“如果伯爵最近有什么比较有心而无法解决的事情,小生很愿意帮忙的哦……呵呵……”葬仪人扯了扯红茶包的线,茶色在透明的水色中散开。

夏尔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解地问:“无事献殷勤……葬仪人,这不是你的风格。”

葬仪人摆摆手。“确实不是小生的风格。但……小生答应了伯爵的父亲一些事情,小生只是在兑现承诺而已。报酬嘛……您的父亲已经预付了哦……”

“无论什么事情?”

“无论什么事情。”葬仪人笃定地点了点头。

夏尔回过头,不再说什么。他直接走出葬仪人的店铺。他看着前方,迈着从容的步伐。无论什么事情……吗?“赛巴斯……”

“是,少爷?”

“把那些黑帮都灭掉要多少时间?”夏尔的手杖敲击着石板路,声音规律而平稳。

“只要半小时就够了。”赛巴斯恭敬地回答道。

“赶得上下午茶的时间吗?”

“当然。”

“那么,先送我回宅邸吧。啊……还有,下午茶的话我想吃覆盆子蛋糕。”

“好的,少爷。”

冬天悄然过去,春天紧跟其后。只是,伦敦的天空依然是那么的阴沉……

夏尔看着马车车窗外的天空,抚摸着左手的蓝钻戒指。他的父亲,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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