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站了数名兵士，左右分列两边守着，前面的一队人马经过时，均被这些兵士仔细盘查了一番方才放行，这吴岩城戒备如此森严，众人看了不免感到有些疑惑。

过去几年佛诞节时，朝廷为防止敌军趁机混入，的确是会增调军队卫守，但却从未有过盘查入城百姓的惯例，陈恪不禁觉得奇怪，自进入吴岩地界后这地方便透着股不对劲，他一拧眉，上前去同一名兵长模样的人的交涉。

那兵长斜眼瞄了陈恪一眼，嚷道：“要进去就快点，少给爷在这啰嗦！”

陈恪听了这话气闷不已，但碍于此行实不宜生事端，只得忍下。

“家兄言语失当，并非有意得罪军爷，小妹在此替哥哥赔罪了，万望军爷海涵。”华芬不放心，跟了过来时即听到那兵长趾高气昂的模样，她担心陈恪发作，当即闪到他前面开口道。

那兵长见陈恪一脸难看，又瞄了瞄他手中佩刀“咔咔”作响，忙堆了满脸笑意：“姑娘这般客气，这事自是好说，好说。”

“军爷，小妹身体不适，我和家兄急着入城找大夫，不知军爷可否行个方便，我兄妹二人自是感激不尽。”华芬一面拿了几两银子递过，一面说道。

那兵长瞧见她递过来的银子，早已是咧了一张大嘴，却又假作正经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朝廷颁发下命令，要咱们注意可疑人等，可姑娘也知道，这太平盛世的，如何会有什么乱贼呢，就算有也绝不会是姑娘这般的可人儿。既然姑娘有急事，咱们自然是要通融通融的。孔二，过来，放这位姑娘入城！”

一个面上有疤的汉子闻言跑了过来，朝那兵长道：“老大，这不行吧，上头的命令……”

话还未说完，孔二后脑勺上已是挨了一巴掌：“混账，你眼瞎了吗，没瞧见这位姑娘有急事嘛？”

孔二好像是怕极了这兵长，马上便不做声了，只唯唯诺诺朝华芬、陈恪点了头即在前头领路。

终于入得城中，华芬松了口气，这一路走来，虽非危机重重，却也是着实不易，好在到了吴岩城，算是大事抵定，只要小心些，当不会出什么事，她如此想着，便觉得一阵轻松。

吴岩城中倒是丝毫未受朝廷盘查命令的影响，气氛仍旧热烈无比，热闹得很，不过自是没有阳城一般繁华热闹，但就如此看过去，却也别有一番边地景象的奇特之处。

距佛诞节还有两天，街上已是客商众多，沿街买卖小玩意的摊铺摆得满满，多是佛像雕塑，字画，本地的一些特色小东西，略微文雅些的，便是在出售一些佛本画册，，然那纸质看过去粗糙劣质，泛着些许微黄色。再往前几步，便是很多摆着当地吃食的小摊，香味飘散在空气里，身着纱衣的边地女子豪爽热情，挽了臂上袖子招呼着往来客人，腕上的铜色镯子随着她们的走动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像是四月里初融的河水碰了岸边石头时发出的声音似的，既清脆好听，又透着点沉闷，她们脚腕处挂着的铜铃铛也配合着响动，竟是有一种胡地女子的气韵。

官家小姐夫人们带了丫鬟仆妇，在街上缓步走过，间或停下来看看沿街贩卖的的东西，惬意得很，与这边地的格格不入里却又透着一股子协调。

华芬想着妹妹从早上到现在还未吃过什么东西，因此并没有什么心思去看这些，倒是碧儿看得兴致勃勃，陈恪自进了吴岩城起便一言不发，到此时方走到华芬面前，道是今日天色不早，该早些去找明远大师才是，是以几人也未作停留，直奔礼佛寺而去。

明远大师是赵石旧交，同赵家算得上是颇有渊源。数十年前明远大师的师傅光禄大师云游中原，同华芬的祖父结识，二人互为知己，相谈甚欢，后光禄大师圆寂后，赵石曾奉父命来礼佛寺，期间赠了不少钱财于礼佛寺主持，也因此结识了明远大师。明远大师自小便在礼佛寺出家，跟在光禄大师身边多年，习得佛法高深，对朝政要事亦是颇有见解，更是精通药石之理，吴岩百姓得他助益颇多，其为人高风亮节，仗义助人，赵石对他极为钦佩。此次华芬来礼佛寺，便是赵石提前同明远大师通过书信，请他代为照料。

到礼佛寺时，天色已是擦黑，华芬禀过了看守寺门的小和尚，小和尚听说是阳城赵氏求见明远大师，当下便将华芬一行迎进了寺内。原来昨日里附近有户人家的男子进山打猎时不慎摔下了山涧，伤势很是严重，那户人家请明远大师前去救治，明远大师今日临走前料得华芬这一两日便到，特意命了小徒弟在寺门口候着。

小和尚领着华芬等人进了一处小院落，又拿了些食物过来即告退了。

这处院落坐西朝东，只三进房间，简单朴素得很，倒是打扫得很干净。一日奔波，众人都是疲倦得很，草草吃过小和尚送上的素食，洗过后便都睡了。

画芳夜里闹腾得很，华芬哄了她好一会方才睡着，已是半夜里了，华芬先前疲倦得很，这会子可能是过了那股劲，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今夜是初六，月牙儿薄短的一小截挂在天边，透着点子清冷，却又像是种依傍。她透过礼佛寺一层薄薄的窗纸看着月色和印在窗纸上的身影，心中只觉得若有若无有些什么东西闪过，却又无法明确地抓住，不觉微微叹息了一声。

一阵脚步声透过窗户传进来，华芬想起在山上看见的那两个人，不禁有些担忧，她熄灭了灯，轻轻走到窗户边去细看，月色并不是十分分明，但她仍是辨认出那是陈恪的身影。

“陈大哥”，华芬轻掩了门，走到院中，对着陈恪的背影轻声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