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乌云。空中飘着密密麻麻的白纸,一座坟冢上散发着泥土的清香,褐色的土还带着湿气,坟前有一石碑,墓碑上刻:爱妻甄素离之墓。
“师父,我们回去了吧!您已经在这儿跪了很久了。”老四用他敦厚的声音说道。尹东醴直挺地跪着,望着那新添的泥土,已经是两个空间……
“尹大哥,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回去了吧!”项恬敏劝道,看到他那样心里很是难过。她上前想要把他扶起,谁知常光宇竟抢了先,心中一骇。
“菱安,你说这常光宇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啊?”等到尹东醴和弟子们走得稍远了项恬敏拉住女儿问道。
项菱安无奈地笑了笑,“这女儿怎么会知道啊?”她拉紧了母亲的手,说道:“娘,送了素离姨娘,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天下之大,处处为家。走吧,咱们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了。”
项菱安点了点头,随着走了。飘零江湖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她苦笑……其实她想要的只是简单的一个家。
一行人回到暮云山庄后天开始洒着它的泪水,似在哭泣。短暂的相聚带来的是长期的分离。
大雨不停地抛洒,视线一片朦胧,秦少祺直立在自己的房间。房间有些暗,他并没有点灯,只是留了一扇窗。窗外的雨水肆意的通过那一扇木窗冲进屋子。屋里有一个桌子,桌上还有一副茶具,已经蒙了一层灰。他手里紧握着一纸画,画上只有一枝梅。
“大少爷,庄主吩咐人来帮你打扫了。”虚掩的朱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甄素离仙逝那天,尹东醴悲恸不已,将所有的下人都谴了回去,在众人回来之前他还米水未进。秦少祺知道后和老二先去把在山庄举足轻重的人物找回来,才发现大部分的人都在这附近等着庄主让他们回去。
秦少祺随口答应了一声,把那纸放如衣袖中。
门外的那男人正是照顾他多年的澜林,是尹东醴很重视的一个人,把他放到秦少祺身边自己也放心些。他已经二十五了,至今未娶妻。
“澜林,叫他们简单打扫一下就行了,床昨天已经收拾过了。”他淡言道。
“大少爷又要走了吗?”澜林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只匆匆一面便道分别。
“嗯……”秦少祺并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澜林也没有说话,他让几个下人进来开始擦拭着一层层积得深厚的尘土,屋里除了打扫的声音外还听得到淅淅沥沥雨声。
秦少祺走到窗前,双手背着,深遂的眸子望着远方。窗外的雨水飘进来,打在他的脸上和衣衫上,很舒服。不禁想到了那个在大雪中长跪的倔强女子……
尹东醴坐在书房的榻上,弟子们都列坐在下面,两个武士在门口守着,门被关上了。外面依然下着雨……
“明天你们都要离开山庄了,今晚就好好聚聚吧!师娘的夙愿需要你们与我共同完成,我答应过她要帮她把江山从轩辕明皓那里夺回来。”尹东醴顿了顿,看了一眼张有才,说道:“老五,我还是不放心你。你明天先去琉求,等我把山庄的事安排妥了就去琉求和纳兰丰德亲谈,你要做的就是说服纳兰萱,让她说说好话。”
“师父,我认为不妥……萱公主她……”
“什么都别说了!按照我说的去做!”尹东醴稍带愠色地说。
“是……”张有才硬生生的把话吞了下去,这样做不是让他利用萱儿吗?
“少祺,你在皇宫周围活动,行动很危险,自己注意点,千万不要被发现了。另外,我想把澜林派到你身边为你接应工作。”
“是!师父!”他的声音很洪亮,把头深深埋下。
尹东醴点了点头又分别指示了老二老三老四,眼睛瞟到“蓝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素离,看着吧,你的江山就快回来了。
下人把书房的门打开了,微风徐徐吹过,有点瑟人。一行人刚走出书房就看到项恬敏笑盈盈地走过来了。
“饿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她高兴地说道。
“去吃饭了吧!”尹东醴对五个徒弟说,他们都应了一声都朝饭厅走。
桌上摆满了饭菜,很是丰盛,项菱安围着桌子在斟酒。
“快坐下来吧!饭菜都冷了,今天这些饭菜可是菱安一人操办的。”项恬敏心里很高兴,看着一个个都坐了下来。
“醴伯伯,你先尝尝菱安的手艺吧!”项菱安甜甜地一笑,为尹东醴斟满了酒。
尹东醴淡淡笑着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入嘴里,随即点点头,“没想到这丫头不仅人漂亮,厨艺也好啊!真是和你父亲一样。来,你们也尝尝。”
五个人纷纷拿起筷子夹菜,项菱安为他们斟着酒心里却甚是牵挂十年未见的父亲。项恬敏的脸色阴沉,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
“前辈和菱安也吃吧,明天就要离开了,今天咱们好好的喝一杯!师父你说呢?”秦少祺笑着对尹东醴说,以前师娘在的时候他们就常常聚在一起喝酒……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一起喝喝酒。”尹东醴笑着对她们说。
两个人应着便坐了下来,尹东醴让下人去把地窖的好酒拿了出来,一群人开始大口大口喝着,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菱安,你的手艺真好!要是娶了你这样漂亮又能干的娘子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啊!”卢骇豪爽地喝了一口酒对菱安说道。
项菱安羞红了脸答着谢。“靓安,能娶到你这样好的娘子是我秦少祺前世修来的福。”熟悉的场景在脑中盘旋,靓安,我还是没福啊!秦少祺大口地喝着酒,泪水落到了碗里,一同饮下。
桌上杯盘狼藉,几个酒壶倾倒在地,空气里有浓浓的酒香。项菱安的脸通红,她初醒,昏暗的灯光下一两个女婢在收拾着残局。
慢慢撑起身子,摇了摇脑袋,其他人都回屋休息了,她的身上披了一件斗篷。原来,是醉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门外走,一个女婢欲上前扶她却被拒绝了。凭着薄弱的意识,她走到了厢房。雨不停地下着,好像是老天还没有哭够。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哪点比不上她?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一阵呜咽的声音传来,项菱安摇了摇脑袋,那不是娘亲的声音吗?
她沿着声源看去,一棵树下站立着两个人,正是项恬敏和尹东醴。
“早点回去休息吧,你醉了!”尹东醴没有看他身旁一直啜泣的女人,轻言道。
“我没醉!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认菱安?你明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还要说那样的话?!”
“够了!你快点回去!以后不许再提这件事!”尹东醴怒吼道,没有再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只留下项恬敏泪流不止。
项菱安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处一咽,吐了一地。她捂着嘴一路跑开,雨打在她身上却混然没有感觉。为什么?这些年来一直敬重的醴伯伯竟是自己的父亲?那记忆中那个父亲呢?痛苦袭卷而来……
冰冷的雨不停地下,她哭着一直不停跑,跑出了山庄。心里很难受……踩在泥泞中,一双鞋子已经打湿沾满了泥浆。头晕旋不止,双腿无力,瘫倒在泥淖中,眼睛已经不自觉地合上。
暮云山庄内,项恬敏在雨中不挺地哭着,那撕心裂肺却无人发现……
昔日的债,要如何才能还清?大雨倾盆,冲不走那般愁!只惹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