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的伤势一天天好转,青衿的笑容却也一天天带着落寞,慈和师傅的叹息也一天天增多……
这些欧阳都知道,可是他没办法,有时候欧阳在想,如果当时没遇上这个女孩的话,如果当时就被杀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这种疼?
这种明明拥抱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却要眼睁睁一点一点失去这样的美好,这种的疼和失落,并非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不是吗?
欧阳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得笨拙的绞尽脑汁,努力让不善言辞的自己,尽量多说话,甚至他努力回想以前潜伏在客栈的时候,听来的那些江湖人士说的笑话,学着去讲这些他根本不知道好笑在哪里的笑话,然后自己装着开心的样子大笑起来。
可是往往,青衿被他逗笑之后,却更显得落寞,看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紧……
这天青衿不在身边,欧阳努力练拳,一拳一拳打在粗壮的树干上,力道颇大,震得树叶纷纷落下,似乎跟这棵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可是欧阳知道,只有这种方法,只有手上传来的痛,才能逼迫自己暂时不去想,不去想那张娇俏的脸庞,那干净单纯的笑脸,孤寂的身影和……那时不时落寞失神的眼……
“你在干什么啊!你疯了吗?!”躲在一旁偷看的青衿,大声叫着跑了从躲藏的灌木中跑了出来,急切的飞奔到他的身边,用力抓住他的臂膀,也不知道哪来的劲,一把拽开欧阳,脸上满是气愤。
欧阳笑了笑,不以为意道,“练拳嘛,都这样啊。”
青衿觉得很恼火,非常恼火,握紧欧阳的手腕,气急败坏道,“都这样?!你当我三岁小孩吗!你看看!都破皮都出血了!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诶诶诶轻点!疼!!”欧阳装模作样的喊起来,嘴歪去了一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疼的样子。
青衿一下子气消了不少,心也软了,掏出手绢小心的擦拭欧阳手上破皮处的血迹,可嘴上还是不饶恕,“疼?知道疼啊?知道疼还这么用劲!活该!”然后不解气一样,对着破皮处狠狠的按下去。
其实这点疼痛对于受过魔鬼训练的欧阳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可是他还是怪模怪样的大呼小叫起来,“哎哟!!哎呀!!疼死了!!哎呀”一边还挤眉弄眼使劲装。
青衿这下是慌了,马上轻柔了动作,手上的劲轻了起来,连连道歉,“真的很疼吗?对不起对不起!要不我给你吹吹?”说着她还真捧起欧阳的手,轻柔的吹了起来。
欧阳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孩低着头,鼓着嘴,认真的样子,轻轻的风吹过伤口,更轻轻吹着欧阳的心。
欧阳反手,握住青衿的手,长期练武的大手掌,包裹女孩柔嫩细腻的小手。
青衿猝不及防,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小手被他紧握,手上传来的温度,一直传到了脸上,把她好看的半边脸颊,烧得通红。
欧阳看着眼前的女孩呆愣愣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只是另半边脸被长长的头发覆盖,看不清样子,他慢慢伸手过去,想拨开盖住她脸的刘海。
青衿眼看着他的手一点点伸过来,触上她的脸颊,更觉得右半边发似乎被动了动,瞬间好像醒悟到什么,失声尖叫了一声,一把拨开他的手,掉过身仓惶逃跑。
对她这个举动莫名其妙的欧阳,悬着手,愣在那。很快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放下手,看着青衿逃跑而去的方向,眼里更多了怜惜。
青衿跑出去了很远,最后总算跑不动扶着墙壁,呼哧呼哧的大声喘气,想到那个英俊男子差点拨开她用来覆盖脸颊的头发,突然觉得很难过,说不出来的难过,她紧张慌乱的捂紧右半边脸,一点一点蹲了下来,心里觉得发堵,堵得她很难受。
从小就因为她这半张丑陋的脸,她不敢下山,她记得小时候一次下山,跟其他小孩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其他小孩发现了这半张脸,原本玩的很好的孩子们,一下子都吓得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大声叫着她丑八怪……
“丑八怪!丑八怪!”孩子们尖锐的叫声像利爪抓挠一样,一下下挠着青衿的脑子,挠得她脑袋发疼。
她捂着脸,低低抽泣起来……
偶然路过的慈和师傅,轻轻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揉着她的头发,怜爱的询说,“孩子,怎么了?”
青衿抽噎着连连摇头,挤出一个挂着泪痕的笑容,以示安慰。
慈和师傅想了想,原本想用经文劝慰她,却还是叹气作罢,搀扶起她来,像个妇人呼唤孩子般,慈爱道,“走吧,回家去。”
说罢陪伴她回了庵堂。
青衿趴在慈和师傅的庵堂,对着镜子发呆。
慈和师傅正在桌案上抄写经文,写了一半,还是忍不住回头问她,“孩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青衿用空洞的眼睛望向慈和师傅,怯生生的问,“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很难看啊?”
慈和师傅合十双手,念了一段经文,“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容貌美丑,于斯,真的重要吗?”
青衿摸了摸自己覆盖住的脸颊,痛苦的说,“可是……可是我……”
慈和师傅眯起眼,笑着,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怕那少年厌弃你,是吗?”
青衿垂下了头,感觉有些难过。
庵堂里燃着淡淡的藏香,沁人心脾,轻薄的烟雾袅袅婷婷,随即散于空气。
片刻,慈和师傅沉吟道,“爱你的人,自是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会视你如珍宝,厌恶你的人,哪怕你绝色倾城,一样不会对你有所一顾。”
青衿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孩子,人之执念最是痛苦,放下吧。”慈和师傅有些吞吞吐吐的说。
青衿听了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很是不解的样子。
慈和师傅也不多做解释,转过身,继续抄写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