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狐女有没有遵守约定？”

“有啊，不过她没有停止修炼魔门邪法，时隔一阵便会外出一次，然后突然回来，因为对族人并无伤害，无双也就没有追究。”

“这兄妹三人真够纠结的啊，”殊麟微微一叹，又转而问道，“不会就这样完了吧？”

雪漠白了他一眼，“你还想怎样？”

“那个狐三公主既然是血修罗托世，不可能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啊，小说不都是这样吗，总要引起一番腥风血雨才能结束吧。”

“可是下面的故事牵连甚广，”雪漠犹疑道，“真正的开始是无双登上狐王之位以后，要是详细给你讲起来，恐怕要个七天七夜呢。”

“本帅哥有的是时间。”

“可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啊，”雪漠苦着一张脸，“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你会这么感兴趣。”

“谁说我不是一时兴起？本帅哥也是生平第一次这么喜欢听人讲故事，虽然这故事极不靠谱又甚为荒诞，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缘分’吧。”

雪漠心中一动，或许冥冥之中早已安排，今时今日都在命途当中。

这样想来，她也不再推拒，“好吧，下一次我换个人物为你陈述，不过今天也不早了，再晚些回去我势必又要挨骂。”

“OK，我们边走边说。”

临入门前，殊麟突然探头回问雪漠，“能不能告诉我下一次的登场人物是谁？”

灯影下的人面容平静，回答他的声音格外清晰：“云天川。”

雪漠推门而入的刹那，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宽敞的房间中央自顶壁垂下来一个粗麻编织的秋千架！麻绳上还装点着好看的夜明珠和多彩的贝壳，连床都换掉了，变成了一张宽大圆床，目测直径当有3米！落地窗干净明亮，窗帘换做了绡纱，还外罩了一层珍珠帘！墙壁四周几个忙碌的身影，小骓站在梯架上挥舞着排笔在绘墙！！

雪漠大脑嗡的一声，她出去讲个故事而已！这房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吧！！

“灵灵师傅，快看，这次像不像？”

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灵灵师傅？她可真够神通广大的。雪漠走到在地上铺榻榻米的小酌身边，“她们怎么突然就这么好了？”

全神投入的人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死我了。”小酌呼出一口气，“两个都是变化无常的人，我也琢磨不透啊，灵灵说这是给小骓的拜师礼，小骓想要什么都尽管开口。”

“可真够宠她的，就凭那绡纱做的窗帘，这级别也赶得上那些上仙了。”

“起初我还以为那珍珠是假的···她可真有钱啊。”小酌也接叹一句。

“有钱人怎么能跟她比，有钱人是藏富露穷，你见过有像她这样有恃无恐的吗？恨不得全部珍宝都抖出来作装饰，不过有她在，咱们也放心。”

鬼都不敢来，何况是贼？

“小漠，你回来啦！快过来看！”

被满身油彩的人拉到墙边，草地，祥云，花园，秋千，还有四个开怀大笑的脸。正是她们四人。

为首的是海灵鲛，向右依次是小骓，雪漠，小酌。

天边一道彩虹相伴，无风无雨，全是晴天。

“以后灵灵师傅跟我们住在一起，真美好啊~~~~！”小骓满足的伸了个懒腰，“不过爷在年岁上还是最小的哦！哈哈哈！”

其实还少了两个人···雪漠在心里悄悄补上，一个是木兰，一个是狐三。

只是这些，都只能作奢望了。

没有漏掉雪漠脸上纷杂的表情，小骓不解道：“你不喜欢吗？”

“我很喜欢。”

突然又想到好像少了什么，偏头去找，才发现少了海灵鲛。

“啊，灵灵师傅睡着了！”

房间一角长形的沙发上，躺着人事不省的海灵鲛，本就娇小的身体蜷做一团，睡容是平日见不到的安静，嘴角也带着笑。

“小漠，她睡觉的姿势怎么和你一样？”蜷着腿都不闲累的吗？

“这样睡觉暖和啊。”雪漠又是同样地回答。

“可是书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小酌说道，“神仙也会缺乏安全感吗？”

“那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修仙，我跟灵灵不一样，我们是天生的神族，所以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有凡人会有的烦恼。”

“哦？那你们是什么啊？”

小骓掩不住好奇，是什么是什么！

“说了，这个不能说。别动歪脑筋。”雪漠一指推开她蹭上来的脑门，“去洗洗睡觉，明天你还有早课的吧。”

“诺······”

不情不愿地拖长了音去洗漱。

眼神落向酣睡的海灵鲛，为了那些珍珠，她一定哭了半天吧，眼泪是心神之最，卸下防备和魔爪的海灵鲛，其实和她们一样，单纯，透明，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也需要人来保护。

和醒时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如果她能早点面对自己的心，也许才能真正做个开心的人。

可是追逐了一千年的人，总有疲倦的时候，雪漠突然开始担忧起来，如果敖乾真的停下了追逐，海灵鲛会怎么办？

你到底是极力摆脱敖乾，还是害怕失去敖乾呢？

海灵鲛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连早上小骓哭哭啼啼去上课她都毫不知道。

醒来发现自己睡在那张大床上，惊得一下跃到了地上。这个反应下了小酌一跳，浇花的水壶差点没落地。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沙发上睡觉吗？”

这种睡着了自己却毫无知觉地被人摆布，令她很恐慌！这是第二次了！海灵鲛抓着头，第一次她绝对不会忘记，醒来的时候发现居然躺在那个霸王龙的怀里！不愉快的回忆又令她有些炸毛，她全身开始无知觉地渗着水，透明的水渍止不住的外渗，散着淡淡的香气，而小酌完全呆住了。

闻香而来的雪漠拖着海灵鲛就往浴室里去，放了一池的清水让她冷静，“鲛儿，醒醒，快醒醒！”雪漠锁上门，担心万一海灵鲛显出原形会吓到小酌。

眼神涣散如幻雾的人，突然一头扑向雪漠，腰身下的麟尾也拍水而起，“阿娘，不要扔下小鲛！阿娘！”

莹白的珍珠又滚落一地。

瞳孔剧烈地泛大，雪漠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前那个小小的和海灵鲛一样无助的自己。海天一色，除了反复吹拂的海风，只有满目的血红，和怀里失去呼吸的亲人。于是无知无觉的她被佛祖降下的金莲，带去了西天极乐。

“鲛儿别怕，以后我们都陪着你。”

阖泪相慰，突然心口被利器滑开了一道口子，情绪失控的人竟然又把她当成了杀她父亲的妖怪！

“鲛儿，对不起了。”雪漠咬牙，一道金光直逼水中鲛人的额中，海灵鲛顿时陷入了昏睡。

鱼尾也恢复如常。

雪漠便又闭目调息，直到伤口合拢消失。

消去血渍，一直守在门口惊魂不定的小酌看两人没事大大吐了口气。又慌忙和雪漠把海灵鲛抬到了床上，身上竟然是干的。

“别担心，醒来她会忘记刚才的事情，你也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想了一下，“我们还是把她抱回沙发上吧，她受不了刺激。”

照原来的模样将她安置好，雪漠才无力地仰躺在床上。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的事也从来不说，我知道的也就不是很多，只是听人说过她刚出生母亲就死了，可能对她打击太大，形成了不相信别人，还抵触别人的亲近，也许她还不太适应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以前第一次和我睡一张床的时候她都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啊，”小酌异常吃惊，“可是我们也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像她那样，好可怕。”

“那是因为···她和我们不一样。”搜索了半天，雪漠也只能这样说。

那是因为鲛人的孕育期太过漫长，其实当他们在母亲的体内时就已经拥有了感悟这个世界的灵识，她听得到一切，阳光的温度，海水的抚摸，都能清晰感触的到。

母亲的伤心，母亲的所有心情，小小的海灵鲛都能感受的到。

小小的她希望赶快脱离这个躯体，想要陪伴这个孕育她的人，想要和她一起天天都生活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百年过去了，海灵鲛终于可以睁眼看到这个世界，也看到了那个她幻想无数次面容的人，可是生长期依旧漫长的海灵鲛不能开口说话，连身体动一下都很吃力。

小小的她带着满怀的喜悦，看着她的母亲，对她无比凄惨的一笑，忧伤的面容上尽是疲惫。

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留给她，就离她而去了。

鲜血之后，迎接海灵鲛的是无边无迹的黑暗。

幼小的心灵，如何去承受这场残忍的初见。

见则离弃。

会不会你也会和阿娘一样，终有一日在我停下脚步后，见则离弃？

雪漠起身，在阳光下站了许久，“小酌，我要离开几天，灵灵要是不想和你们同床，就不要勉强她，二师兄子夜会来接你，你不要害怕，他会带你去见木兰，也许你还会见到一个人，不过他们都不会伤害你。”

“你要去哪？”小酌还陷在慌乱里，听说雪漠要离开，更加心神不宁。

“去一个有很多和我一样生物的地方，不要担心我只是暂住啦，小骓那里交给你了哦。”

雪漠回头嘿嘿一笑。

阳光下，突然人影皆无。

小酌努力眨了下眼睛，不是演戏也不是幻觉！

眼睛记得的只有雪漠逆光扯起的笑容。

雪漠，你不觉得留下灵灵才是让我感到恐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