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兰花仙
【三】木兰花仙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师傅,徒儿回来了。

道边的杂草弥漫过膝,荒无人烟的地方,除了野草,树木,什么也没有。

下了火车,又转乘汽车,然后又搭乘了过路的土嘣嘣,一路摇摇晃晃,终于抵达雪漠说的那个山脚。

可谁知雪漠却说还要步行几个公里??????

任是体力再好的小骓也想翻白眼晕过去了。

而小酌早就摊在道边,不停的灌着矿泉水。

“雪漠,你是奥特曼变身吧,我不行了,再走下去,那就不是减肥了,是减命??????”

“辛苦你们了,原地歇息一会吧,这里不能久留,天黑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落脚的地方。”雪漠试去额上的汗水,炎炎夏日,如此奔波,作为常人的她们委实受不了。明知道不是她们能来的地方,却还是没忍住带了过来,旧地重游,一碗孟婆汤就收走了她们隔世的回忆,她也只不过??????还想和你们走这一段路而已。

忘记了,也没关系。

斜阳渐次染红天边的时候她们沿着曲径山路,在一处偏僻的半山腰留住了脚步。

茅檐半掩,四周生长着颜色清浅的小花和一些落叶木兰树。门前围起的木篱笆斜斜地倒在地上,像是荒废很久的样子。

“哇!古董哎!”小骓陡见茅屋,立马精神一振,眼睛发亮地跑去,细细端详。

两扇古旧的木门,斑驳的锈迹,推门而入,一桌,一椅,一床。简陋,简单。却是蛛网纵横,果然很久没人居住了。

“这是给上山打猎的人歇脚的地方。”雪漠解释道。

“这么偏僻,小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小酌问道,心下担心雪漠每次一个人远行,只以为是和驴友一起游山玩水,怎么走的都是远离景区的无人烟处??????

“以往你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除了你们,也没人敢陪我来吧。”雪漠淡笑,“我有神灵护着,到哪里都会吉祥如意的。”

“你又疯言疯语了。”小酌斜睨着她,“我们开动吧,我可不想和蜘蛛一起过夜。”

“喂,晚上给你们讲个故事再睡,可好?”

辛苦了半天,总算收拾干净,呼吸着山林的新鲜空气,人生蛮好啊。刚躺好的小酌就听到雪漠略带感叹的问道。

“在这荒山野岭,看着古月,三个女生围在一团听故事,为嘛我觉得又惊悚又浪漫啊?”

小骓抱着她的葵枕嘻嘻地蹭过来,“皮卡丘来听故事咯!”

雪漠依然穿着右衽系带的古装睡衣,她爱穿古装的习惯大家都知道,均习以为常。

啃着面包和压缩饼干,两人围着雪漠开始聆听一段遥远幽长的传说。

蜀川之地,汇天地之灵气,自古至今流传不绝的仙俠怪异传说更令它越加的神秘和扑朔迷离。雪漠说的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此间此地——一棵木兰花精的情缠爱恨。

一日瑶池仙母携百花游玩三千世界,归途中突然听见山谷震动,鸟兽齐鸣,迫的仙母遣近前的木兰花仙落云察看。

“那一眼的相望,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说到这里,雪漠略一停顿,饱含惆怅的目光看向小酌,又移向因好奇和向往急不可耐的小淮,重又投向暮色西隐的黛黛远山,娓娓道来??????

只见小鹿呦鸣,百兽环绕下,一个紫衣飞扬的少年唇含一支玉笛,欢乐愉悦的曲子便跳跃而出。

如早春枝丫,带着对新生的渴望挣开束缚,破冰而出。如徜徉在开满野花的无边原野上,纵马驰骋,歌舞人生。仿佛所有花儿都跟着一起轻舞,鸟儿都跟着一起齐鸣,带着蓬勃的生机和热烈的希望,万物便在此曲中,汹涌复苏。

听惯仙籁神曲的木兰花仙,却被这如泉水般叮咚流动的愉悦生机,久久震撼着?????不由痴了。

一曲终,木兰花仙仍沉浸在笛声铺展的美景中,不由脱口赞叹:“好美的笛声。”

轻微的声音还是传入了少年敏锐的耳朵里,紫衣偏转白衣超然,一双闪若星辰的眼眸望向躲在枝头一脸陶然的木兰仙子。

木兰花仙惊诧的眼眸里,映着同样惊颤不已的少年瞳仁。

“我等的就是你啊。”

那一刻,她听到他说。

那一刻,月老手中的红线突然一箍,便是姻缘天定了。

后来木兰花仙便常常从昆仑山巅瑶池畔溜往人间,去聆一曲人间清风,山间物语。

四季便在不觉间偷偷转幻。

“今天又有什么趣闻?”

木兰仙子手捧下颚,每次见面都会听到他在人间各处听到的种种趣闻。

“倒是有一出好戏,许久没回紫薇宫,大师兄不知从哪儿捡来了个女娃娃。”

“女娃娃?”

乐天倾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紫薇宫从不收女弟子,也倒奇了,师傅竟然满口应允,让大师兄好好照料,日后长大成人,便收入门下弟子。”

“那你不是有小师妹了?好想去看看她。”

“去看?”乐天倾伸手去拨散在木兰额间的一撮刘海,一脸的宠溺,“我只想与你在这山间坐看风升云起,我可不想你被紫薇宫那些师兄弟看到,你,是我乐天倾的。”

木兰蓦然转过身去,虽然比这腻人的情话她都听过很多次,仍是因这一句羞红了脸颊。

“害羞了?”乐天倾明知故问,惹得木兰花仙跺脚握拳几欲离去。

“哈哈哈哈,莫生气了,在下这就为木兰仙子吹奏一曲赔个不是,可好?”

“不称心,以后不来见你。”

“那我可要好好用心。”乐天倾佯装苦恼,盘膝而坐,一架古琴就架在了膝上。

“古有俞伯牙为子期抚琴谢知音,我乐天倾就以此曲表心明志。”

弦音初起,便有闻声而来的小鹿和兽群,跟着铮弦之音,匍匐而卧,一如既往的乖顺,竖耳静听。

木兰依着旁边的小鹿,微眯着眼睛,白色的袖波裙裾伏在草地上,乌黑的鬓发如云般委委垂地,让人不觉迷惘,曲迷神,人迷魂。这神魂之间,堕的是谁?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歌声高昂,抑扬有致,错落回荡在群山间,木兰花仙闻他如此放绽自己的心声,一时感动斐然,目光不觉就与之久久交合??????

绵绵爱意,尽付此曲中,怏怏情怀,有尔相伴,此生何求!

乐天倾站起身来,甚是风轻云淡的一笑,缓步走向眸色湿润的木兰花仙,伸手拉她近前,额抵额,鼻触鼻,亲密之姿无以复加。

“兰儿,今生有你,我乐天倾别无所求。”

话至此,座下听客却已泪眼朦胧,凝噎不已。

小酌突觉胃里一阵绞痛,心想一定是白日奔波也没有好好照顾它,所以又来闹腾了。

“胃药在哪个口袋?”雪漠眼疾手快,小酌自幼就体弱多病,一身的虚浮都是病源所致,这胃病也是那时患上的。

“在爷这里!爷觉得那盒子好玩就带了出来,谁知里面竟是药丸,幸好爷带着了。”

小骓急忙去翻包,又拿了水来,还颇为得意。

看着小酌发白的脸色,雪漠更加于心内疚。

“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勉强展开笑意,小酌也不明白,明明是很幸福动人的时刻,为何就是听不下去了呢,自己一哭胃就会不老实,真是??????莫名其妙。

“啊,那我们继续吧,小漠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见小酌脸色已恢复红润,心急的小骓又催促道,“爷等着听呢!”

帮小酌在肚子上盖了块棉巾,整理下思绪,雪漠又开口续道:“后来,还是被瑶母发现了??????”

那是很多年以后了,雪漠第一次见到传闻中喜乐山水,闲情赋诗,鼓乐笙箫可追天人的二师兄,乐天倾。

那时雪漠,刚到总角之年。

在丛林里枕着阿白睡着了,醒来就看到一张如玉容颜好奇地探视着自己。

“你是雪漠?我常听到你。”

看着眼前天仙样的姐姐,身上还有好闻的木兰花香,雪漠惊奇之余露出满嘴的白牙,“姐姐怎么知道我?”

“我带你去找答案。”天仙样的姐姐神秘一笑,足下一顿就拉着雪漠轻轻的飞了起来,连阿白也难得温顺的没有发出吓人的怪吼。

那临于湖边,拨弦而起的清潇身影,就此刻在了雪漠清明如墨的眼瞳里。

那便是我二师兄了。如天人,如仙谪。

却也如烟花易逝,他的追逐他的情爱,最终不过如他绝世的身姿,化作一场镜花水月。

熟悉的道袍在风里肆意翻飞,复又随风温柔落下。抚弦的手轻轻抽离,乐天倾闻声步出廊亭,盯着雪漠一眨不眨的眼睛,朗笑道,“你可要喊我一声二师兄,才不算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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