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广毓大会(三)
第二十四章 广毓大会(三)

季昭珏身上尘土早已掸去,她神采笑傲嫣然,仿佛是带刺的血蔷薇,她反手拔剑,灼灼日光把那剑映得寒光烁烁,寒气凌然,冷冷杀意已然弥散来开。

那寒光凛然直指着顾烟芜脖颈,季昭珏傲然睨着她。

上天有眼,我和你分到一组,大仇得报!

顾烟芜清淡一笑,眉目间皆是淡漠,佩剑一挡,并不吃她这一套。

季昭珏畅笑出声来,剑花一翻,便已出了杀气,直指她太阳穴而来。那间顾烟芜旋身一挡,一招梅花三弄流水之势出来,她腰肢本是细软如柳,这一招更是以柔化刚,招式犹如流水无孔不入。

这招便是梅花三弄了,顾烟芜最善的一招梅花三弄。

众人一看顾烟芜剑招,大多眼中已有赞色,江漪珠却只是默默啜茶——她认出来了,就是那女子!

季昭珏的名声哪是白来的,你是以柔化刚,好,我便刚中更刚,让你毫无化解之处!阳春白雪信手捏来,剑戟击打之声有如惊涛拍岸,招招杀机凛冽,招如影快,步步紧逼,逼得顾烟芜毫无缓解之机,险些落下台去。顾烟芜一见无可化解,便干脆不接,一个旋身至了季昭珏身后,打算从背后攻去,谁知季昭珏横剑档来!

顾烟芜见不敌季昭珏,便想了个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她从袖口掏出一根如发丝般细的银针,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就刺进了自己的合谷穴里!她动作极快,不曾被人发觉。

当时,顾烟芜招式难得凌厉起来,却猛然手臂松软使不上劲,险些一把长剑脱手而去。众人也心头一惊,只是谁都没有发作。季昭珏倒是长剑一挑,生生把那剑压在自己剑下动弹不得,顾烟芜力气哪里有季昭珏大,剑只得压在那里拿不出来,季昭珏一个招式,那剑便成两半。

众人看得正是兴起,那想着胜局已定!

季昭珏狐狸眼间神采奕奕扬扬,那桀骜眼神泼泼洒洒,扬了顾烟芜一身。

顾烟芜只是在心里笑她无知。

你季昭珏不是能耐么?不是看不惯我么?我今日就叫你身败名裂!叫季家颜面扫地,在百里调笙面前!

只待晟钰宣布她胜时,她睨着顾烟芜,却只见顾烟芜笑靥浅浅绽开,像是出水的碧波青莲。她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只见掌声哗然一片,五毒教主更是大赞一声:“好!”

但也能闻台下一众人的哀叹惋惜之声,这使得她对顾烟芜恨意愈浓,若不是她来,那一切的赞美与爱慕是她的!

不管怎样,那断剑为证,今日顾烟芜是我季昭珏的手下败将!

季昭珏下台时,瞄一眼百里调笙,却不见他任何神色,她纵然心中喜悦也凉了半截。

萧易寒拉过顾烟芜,顾烟芜本身个子不高,只能到他下巴,刚打完一赛,更显得娇弱无骨一般,萧易寒只得安慰着她,猛然见她合谷穴处赫然一个红点,惊道:“烟芜,你合谷穴处……”

萧易寒把她手抬起来,瞳孔猛地一缩!只见一个如头发丝般细小的银针正正刺在顾烟芜合谷穴处!也难怪她方才无力。

能干出这事的还有谁?萧易寒不由得怒上心头,正要扯着顾烟芜到晟钰面前状告季昭珏,却硬被顾烟芜拉了下来:“罢了罢了。我不在乎这些。”她淡淡一笑:“等今日会毕后再说吧。”

萧易寒看着顾烟芜蒙受不公,心疼的打紧,又见顾烟芜反应不大,心中自然愤愤不平,拉着顾烟芜的手就出列,径直就走到那二列黄花梨太师椅中央。

他步履极快,事先没有任何声响,晟钰并没注意,等晟钰发觉时,他竟然已经到了地方!晟钰登时脸色就变了,岂可如此不知礼数,在列为贵客面前贸然上前,随意不拘?!可萧易寒已经在前面,他又不好上前阻拦,原地急的直皱眉叹气,又无可奈何。

众弟子长老们也是一惊,如此大的架势,谁不拘谨几分?萧易寒竟然直直领着顾烟芜上前去了?究竟要干嘛!

还是顾九卿最先开口,她面容浮冰,眉目俱冷:“哪个弟子!胆敢众目之下哗众取宠?不得无礼,速退回去!”江漪珠也是一抬眸子,见又是萧易寒跟顾烟芜,眉目也凉了八分。

又是她!

“弟子萧易寒,只想问一句,所谓受艾大会,是否公平公正,还是说只是一个虚名幌子?唯权是举,唯利是图? ”他说话言辞凿凿,铿锵有力,眉目坚毅,这哪里是平日里那个书生气不退的萧易寒?

“那当然。”顾九卿理所应当的回了一句看似已经毫无疑问的答案,你还能说当然不么?

“若是有人接机暗耍阴招,胜之不武该当何办?”萧易寒继续追问,目光灼灼。

连华柠薇都不禁赞道:“萧哥爷们起来也真爷们。”

而顾烟芜只是低垂眼眉不说话。

按照众人的正常思路推断下去,顾九卿肯定先是说解决方法,接着萧易寒再顺藤摸瓜的揪出那个人是谁。

可是下一秒,江漪珠说出了一句超乎众人想象的话。

“你的一句话已经问过了,可以退下去了。”

正犹如那时,她撩盏抬眸,玉声泠泠,淡淡唤了一声:“萧易寒。”

谁知萧易寒更是不服,冷冷一笑:“原来堂堂广毓,打的竟是这样的如意算盘!我倒是不明白了,既然打算在受艾大会上刺人以合谷穴来内定胜负,又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办什么受艾大会?!冷不丁叫天下武林耻笑!”萧易寒此时就像在朝堂之上,铮铮之音,凿凿之言,像极了那些与群臣争辩的言官。

若他当初去考取功名,保不齐有这么一日,朝堂之上,言辞飒爽。

而此时,他竟是为一个女子!

江漪珠低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眸里是什么神色。

而一旁顾九卿神色却是猛然一凛:“何人胆敢有此行径?”

萧易寒只是淡淡一笑,轻瞥了季昭珏一眼。

顾九卿眉头紧蹙,扫了四周一眼,坐下早已议论纷纷,尤其是那崆峒掌门对魏行一言:“师侄,这广毓看似风光,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啧啧啧……”又特地加了一句:“你知道就知道了,回去可千万别乱传啊。”一旁唐渊墨一撇嘴,谁不知道崆峒掌门到底意欲何为,恨不得明日传出江漪珠被奸污他才开心。

顾九卿看到诸如此类,更是急上心头,轻喝一声:“说!”

“季家不愧是蜀中第一锦商,又与五毒教主攀亲,这下针行凶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好!”萧易寒眸光一转,厉声斥道。

五毒教主听闻此句脸色蓦的一变,差点没有拍案而起,大喝一声。

顾九卿眼眸一沉,缓缓道:“这事暂时放一放,受艾大会的进行是要紧事,广毓虽不是衙门,却能还你们个公道。”

她示意晟钰可以继续了,萧易寒也拽着顾烟芜下台去,他嘴里还安慰着顾烟芜:“烟芜,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顾烟芜佯装凝眉淡淡斥责:“你也是的,怎能这个时候跑到台上去呢?”

诸位,这哪叫斥责?分明就是喝彩之语。

一旁季昭珏倒是难得听出了萧易寒话中之意,却一直不屑的撇嘴,毕竟她没做过的事情,也赖不到她身上来。

当叫到萧易寒时,已是黄昏了。

今天傍晚南海的云,像是火舌一般烈烈的卷着,如同厮杀过千军万马的沙场,金戈铁马留下的残败废墟,耳边号角之声犹在,却只见如同红马鬣毛的朝霞,卷着金色不羁的巨浪。

萧易寒一直惦念着顾烟芜,之前的比赛看的心不在焉,只记得华柠薇进了三十二强,高兴地蹦起来,华元白还是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被淘汰了,他本身打的就不用心。

萧易寒低眸瞧了瞧自己手里的签子,三个正楷小字“东曲彦”愈发显眼。

既然季昭珏伤了烟芜,我便在你身上付出同等的代价!

他转念又一想,这哪里是刚入广毓时,那个弱不禁风,满口诗书笔墨翰工的萧易寒?哪里是那个只有提起毛笔的力气,满肚子墨水,想着考取功名的萧易寒?

是了,他早就不是那个萧易寒了。

有人说,人们总要把自己往绝境里逼,往死路里赶,这样,他才能看到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手臂上那个五寸长,深可见骨的伤口犹在,他犹忆得起那炽痛的一棒子,这半个月的武功,哪里是白练的?

他一步一沉,一步一稳,晚风绻绻地带起他束发的月白色带子,映着他如同残阳一般坚毅的面孔,他耳边仿佛是铮铮号角,他眸子里也有一瞬间的深邃不可测,曾经眉目间那挥之不去的儒雅与书卷气全然在此刻变成了铮铮的弦音。

他负手执剑,临风瞧着东曲彦。

蓦的!刹那之间寒光一现,只见烈烈残阳与浩渺苍天映在剑中,那剑尖,直指东曲彦喉咙!

“萧某想领教一下季家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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