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草木清新味道揉碎在空气中，几缕棉絮似的闲云懒懒的游荡在空中。南海的天气永远温暖，四季如春，更不似燕京凉了。

一匹颜色漂亮的红鬃马停在广毓山下，后头跟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乍一看，兄弟你是丐帮的吧。

“到了？”他的语气里充满希翼，仿佛久旱盼甘霖一样。

“到了。”马背上女子回应她，云鬓松挽堕马髻，晗了两根精致的镂花银簪子。周身氤氲着清冷的梅花气。

山下广毓弟子见掌门至，即刻躬身请礼，待江漪珠应允起身，才继续干手中的活计。

萧易寒好像听到了这么几句。

“那男的是丐帮的？”

“怎么看怎么像……”

一抹抹翠色欲滴，奇峰耸立，层峦叠嶂，郁郁葱葱的绿，油腻腻的，像是泼墨山水，浓彩重墨。

十余天奔波，终于有了着落，不虚此行。

“妤儿和子茗应在等我了。”

“那我呢？”

“走吧，上山。”

“……”

一路风光旖旎，江漪珠的马蹄声在山谷之中似有回响，又似能闻到黄莺出谷之声，如同珠玑坠玉盘。

阳光倾泻下来，从树叶的缝中落下斑驳的影，绿树成荫，抬眼望去，只能几乎看不到澄蓝的天际。

好像新雨洗过山谷，草木葳蕤，翠叶上有未干的露水，潮湿的水汽氤氲在空气里，脚下泥土松软异常。

一阵微风拂过，植物青涩的味道钻出来，醒人心神。

与江漪珠一般的出尘味道，可是后面跟着个丐帮的岂不是太煞风景了么？

他们走了许久，上山的石阶蜿蜒盘旋，霭霭浮云似乎触手可及，萧易寒回头望去，山下是万丈深渊。

广毓山之巅

“恭迎宫主回山。”红鬃马蹄停稳，四周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除了为首三人，其余都是素色衫子，颇为整齐。

“晟钰，帮忙安排一下。”

“子茗，九卿，调笙且随我来。”

众人也自个散了，可是所有人多多少少都得看萧易寒一眼。

萧易寒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正了正衣襟，来了一句：“真……真真孺子不可教也。”

“你是个读书人？”

见开口的男子逆光而来，面部的线条俊朗无比，粲粲一笑比阳光还明朗，好似在比萧易寒还小些的年岁。

“是，怎么？”

“跟我来吧。”他含笑点头，一双灵透眸子好像含着一汪柔水，似墨玉，似黑曜。

这柔和似玉的男子，钰者，宝也。

“广毓之巅有一主殿广毓，主殿座下四偏殿，分为，长晤，久谙，云霁，晓胥。四偏殿之下九阁十二庭……”

“嘿，老哥！”对面走来一个女孩，个子不高，十四五岁的模样，见到晟钰招呼了一声，随后打量了几眼萧易寒。

“……”晟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窘迫的咳嗽了几声，小声道：“师妹不要如此无礼，莫叫旁人笑话你在广毓反倒成了闾巷市井之辈。”

“你知道我就是不拘小节的嘛，那么计较是要干嘛？你平时可不会调文绉绉的墨斗子的。”她乌黑的有神的大眸子瞧着晟钰，眼里满满的不羁与傲气，不像是一个女儿家家该有的神情。“这个……”晟钰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萧易寒还在。

否则他真的要变成空气飘走了。

“哦，对不起。”她理了理衣饰。

萧易寒一颗淬在水里的心仿佛又燃起了生命之火。

“我没有注意到这位丐帮长老，实在失礼，话语玩笑间，请莫要在意。”萧易寒此生都没听到过如此诚恳的语气，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浓浓的歉意。

“……”

“多大点事儿嘛!小师傅活泼可爱，童真俏丽。”

这是战术，学着点！孙子兵法有云：“以不变，应万变。”

“瞅了你们一刻钟了，晟钰，妤儿，你们可不要闹了。”萧易寒瞧见木子茗还是杏黄撒花长裙，白荑之间依旧是上次那支玉箫。

“诶，师叔好。”公羊妤倒是收起了一副顽皮样子。

“师叔。”

木子茗点头应了，嘴角噙笑。

“上次我记着你了，怎的来广毓了？”泠泠玉珠之声，亲切温和。

“呃……”

萧易寒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说来话长啊……

“对了，师姐说蓬莱掌门的六十寿诞，让你携了妤儿去。你师父还言一时没有得意的人在身边哩。”木子茗长黛轻挑，嘴角噙了抹笑。

“阿九……啊呸，九师叔还是舍不得师哥呢。”公羊妤笑的灿烂，皓齿明眸。

“这到是没什么，武林大会刚结了，广毓还有好些事没……”晟钰眉头浅蹙，一句话没落下，便被公羊妤打断。

“你可不用操这些心了！不有我么？”

“你？！！”

木子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广袖掩着，不知道笑的多欢。

萧易寒更甚，在一旁笑的弯腰，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完了，我一世英名，居然是笑死的……”

他这么想着。

“好歹我也是公羊家嫡系……”公羊妤小声嘟囔，底气明显不足……

“这个我可说不准，还得师姐应允才行。”

木子茗虽止了笑，眼角眉梢却还带着丝丝欢喜意味。

“师叔疼爱师妹，一定会答应的。”晟钰笑眯眯的哄着公羊妤。

真是把她当妹妹一般。

“倒也罢了，时候不早，你还是带他走走，早些安排个好的住宿之处才好。”木子茗敛了神色，望了眼公羊妤，继而道：“妤儿也该回你师父那里了，和我一道吧。”

说罢便领着公羊妤走了。

“她在哪个殿上住着？”待木子茗走后良久，萧易寒问道。

“你是说木师叔？在久谙殿，九师叔在云霁殿，百里师叔在晓胥殿。”见萧易寒问起，晟钰便也顺道给他说了。

“长晤殿谁住着？”萧易寒正为能记全四个殿的名字自豪不已。

晟钰却沉默良久。

“没人住着……”

“怎么……”萧易寒还是不知好歹的追问下去，却被晟钰一语打断。

“到了。”

萧易寒向着晟钰的方向瞧去，木质小楼，颇有江南味道的精细。

自然跟着晟钰进去了……

魔教，鎏殇殿。

“劫数已至，武林大乱……”

数重红缦层层落下，被阴冷的风卷起一脚，轻的恍若虚无。珠翠琳琅，如昭玑日月。

绣金软榻，正被墨衫男子倚着，一缕屑髢墨发慵懒地搭在他若刀削的肩上。

好瘦的男人，好像全身骨节都能看清楚。

他眼梢吊的弧度极致妩媚，眸子里晕着浅浅的得意，却是和江漪珠一般的深邃，看久了要陷在里面似得。

怕是连墨黧也无法企及的彻骨妖娆。

“江漪珠，你的大劫，也要到了……”他呢喃，扫了眼角落里的墨色斩穹，罢了又轻笑两声。他用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撑着脑袋，瞧瞧牅外，冷清的月。

那是一种思念所爱之人的眼神。

“不是指剑问天下么？不是号称世间无人敌得么？不是说敢逆天道么？叫你瞧瞧，什么是天道，不是你逃得过的……”他阖眸言道，言语之间又好像什么事情是意料之中的。

“你倒以为你是谁？真是自诩清高，不知好歹。”君无谶浅蹙眉头，言语带讽，烛火下他的容颜似乎有了几分暖意。

他执起，台上的卷，淡淡扫过文字，撂下，掀帘而去。

烛火因微风入牅摇曳几番，显得卷上内容明暗几番却又如此清晰。

一行焦墨写下的，字迹有些颤抖，像是忌讳，却又笃定。

“浮生之劫，天下之劫；天下大乱，百姓失所；浮生梦幻，一梦浮生。逃之，则逆天道，不得好终；不逃，颠倒折磨，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