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别亦难(上)
自从桐林归来,爹对我放松了很多,可能是他安排埋伏在我身边的奸细告诉他,我在桐林表现的很好,没有给他惹祸,所以爹竟默认让我继续住在娉婷别苑,只是时不时派人叫我回去问话。
顾策虽已入朝为官,但还没有自己的府邸,朝中多少有人向他明里暗里送过房,想巴结一下他这个圣上钦点的文武状元,可都被他拒绝了。甚至连薛岚和爹都各自送上一座府邸,他正眼都没瞧就给退了回去。
我对顾策这一举动实在是很无语,几次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裕王府和两相府代表的是圣上,你连圣上送给你的房都给退了,还要怎么样啊!可顾策对我的告诫充耳不闻,依旧赖在娉婷别苑里查他的资料,写他的奏折。
直到圣上开口询问,顾策才在早朝时说了一番名言:“策自幼得师父亲授教导,所获匪浅,穷极一生无以为报。而今得圣上青睐钦点,感恩铭记于心,自当肝脑涂地为圣上效忠。但策出身无极门乃不争的事实,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策侍奉师父是为孝,效力圣上是为忠。师父在哪儿,徒儿就应跟随,断不可做出数典忘祖之事。”
顾策这一番慷慨激扬的陈述,博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圣上更是对他赞赏有加,爹顺势向圣上请旨,说我乃他同门师姐,尊师正在别苑静修,想要将我的娉婷别苑赠与顾策,好成全他一片忠孝两全的丹心!这等美事,圣上自然欣然应允。可是,凭啥拿我的别苑做礼物!
我冷眼看着爹将娉婷别苑的地契房契放至顾策手中,鼻中的冷哼没停止过。爹皱眉对我道:“要是伤风了就回房吃药,别在这瞎哼哼!”
我重重的哼了一声,对顾策瞪眼道:“这绝对是你的阴谋,那些官送你的房子比我的别苑好多了,你为何不要他们的非要我的。”
顾策一改跟我吵架的常态,默不作声的盯着我。
爹把脸一沉,语气责备道:“瞎说,这是两相府的资产,赠与状元郎有何不可,与其让你霸占,不如成全状元郎一片丹心!”
“你!”我指着顾策的鼻子,向他吼着:“你才是无极门里最诡计多端的人!”
爹扬起手来,作势就要拍我,顾策忙阻止道:“右相不要动怒,师姐与我在无极门打闹惯了,此刻闹着玩呢,右相不必当真。”
我还要说什么,爹眼睛一瞪,威胁道:“再没规矩,我就派人将你的东西都搬回两相府,省得你在状元郎眼前闹心。”
我恨的牙痒痒,挥着拳头就要动手,爹大吼一声把我给推出门外。我在瑟瑟风中等了半个时辰,顾策才从爹的书房里出来,我立刻仰着脸跟了上去。
顾策瞧了我一眼,嘴角抿着一丝玩味的笑。我狠狠的瞪着他,问:“你跟我爹说了什么?”
顾策笑着叹了口气,一脸清高的望着我道:“二师姐,枉你自命冰雪聪明,你难道看不出来,右相主动在向我示好吗?”
我愣在原地,第一次觉得跟权术阴谋擦肩而过。顾策回首看着还在发愣的我,不经意道:“你若再不跟上来,我便让别苑的仆人将你的东西送回两相府,免得你在别苑生病,闹得一屋子人不安宁。”
为了自由,我忍着一肚子的气,老老实实的跟着顾策回了娉婷别苑。
娉婷别苑在顾策的淫威下,正式更名为聆元小居。姊妹花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将小居里的下人们全都审核了一轮。师父在“老夫人”和“掌门人”两种角色中转换自如游刃有余,前脚还在前厅端坐品茶,下一刻已跃至房顶上练功。白茜依旧来去无踪影,师父都懒得过问,我也不想像管家婆一样管着她。
转眼已到月中,顾策一年一度的生辰将近,姊妹花早就开始上上下下的打点,一会儿要把门前的花换成顾策最喜欢的君子兰,一会儿要把院子里的竹子好好休整,闹得一大家子不得安宁,我闲来无事,便也动手帮忙。
这日正指挥着下人将牌匾挂上顾策的朗月轩,一名女婢脚下一崴,跌倒在我面前,我忙伸手去扶她,不想她偷偷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又握了握我的手,对我道:“谢谢赵二小姐!”
我快速的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上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是薛岚清晰飘逸的笔迹,我朝那名婢女点点头,欢欣雀跃的回房准备。
定昏时分,正是月黑风高,我一身夜行衣偷偷的从聆元小居的侧门溜了出来,直奔与薛岚相约的地点。老远就看见高头大马上的俊朗男子,几个起落便落在了他的马背上,我压着嗓子恶声道:“小子,给钱还是给命啊。”
薛岚稍稍回头,露出如月的侧颜,轻笑一声:“你若想要,人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心更是你的!”
我脸上一红,嘀咕着:“你怎么都不怕。”
薛岚回首见我一身夜行衣,面露惊奇,打趣道:“我那字条写的那样诗意,你怎穿的这样狭义?”
我一把摘下黑色面罩,气鼓鼓道:“还不是爹和顾策看得太紧,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威胁我,说是要赶我回两相府,我还不是怕麻烦才穿了这一身。”
薛岚叹了一口气,将我双手绕至他蜂腰上,心疼道:“是我不好,还没能让你爹改变主意。”
难得出来一次,我不想扫兴,朝薛岚坏坏一笑道:“今夜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我们雌雄大盗去打家劫舍吧!”
薛岚刮了刮我的鼻头,忍俊不禁道:“赵女侠穿成这样,的确该带你劫富济贫才是,可今晚我有更美好的东西想与你分享。”
我紧搂薛岚的腰身,无限快意:“我人都在你马上了,自是随你去天涯,你还等什么!”
薛岚不再说话,只轻哨一声,脚下骏马飒沓如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