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空春雪明如洗，忽忆江清水见沙。夜听疏疏还密密，晓看整整复斜斜。

风回共作婆娑舞，天巧能开顷刻花。正使尽情寒至骨，不妨桃李用年华。

???黄庭坚（宋）

雪终于停了，冬天总算是过去了，漫山的雪融化作涓涓流水，沿着流了上千年的小沟从山上奔下，流到临岳部落外才突然转个弯，汇入附近的不知名的小河。而众多溪流一路流下，同时也留下了春天的种子，沿溪的小草小花开始生长发芽了，万木也复枯还荣了，冬眠的虫鱼鸟兽尽都出洞感受生命的气息，大自然，总是这么的美好。

跟着世间生灵一起生长的还有那个神秘的婴儿，族巫唤为小和尚的婴儿。

族巫只是说婴儿是和尚送过来的，确实，他只知道是和尚捡回来的。部族的人们议论了一阵也就接受了部落又多了个男丁的事实，毕竟这是好事呵，以后也有个人陪着族巫了。

小和尚不平常，大和尚清楚，也可以预见小和尚身上会有很多异于常人的事发生，所以听到什么都能一笑置之，是的，没看错，大和尚笑了很多次。但是族巫不知道，部落的其他人不知道，他们或错愕，或惊奇，或赞赏，或羡慕，总之，部落从此不平静。

一般小孩子七个月会叫妈妈，十一个月或十二个月会走路，一岁半才能比较正常的和父母沟通交流。可小和尚太不一般了，一个月能和族巫谈天说地，两个月就已经能健步如飞了，或者说换个词，一个两个月大的宝宝在地上跑那叫蹦蹦跳跳，还好他还不能断奶，牙齿还没长出来，不然，那可就真的不是人了。

小和尚刚遇到大和尚的时候是很惊奇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被一个只穿了两件单衣的和尚抱着在雪地里飞奔，这更让小和尚目瞪口呆，半路上就已经昏迷了。还好，小和尚醒来时躺在温暖的炕上，听着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唱着奇怪腔调的歌谣，饿了就有老爷爷找来的面善的奶妈给自己喂奶。

刚开始小和尚真的很不适应这个世界，漫长的冬季，让他只能眼羡着屋外的白雪皑皑的世界，不敢出去，也出去不了。记得第一次吃奶，那是被送到族巫这的第一个早晨，被和蔼的老爷爷逗醒后，小和尚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合乎婴儿的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甚至还没来得及发现身边的奶娘，就被喂奶了，凭着本能小和尚开始吮吸乳汁，第一口乳汁入喉，小和尚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在吃奶，想抗拒，无能为力，小和尚想哭了。

化外的人身材总是魁梧壮硕，就是妇女也力大无比。人是铁，奶是钢，小和尚饿了不吃虚的慌！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小和尚慢慢接受了自己作为一个婴儿的事实，有了作为一个婴儿的觉悟。比如说??????吃奶。

自己的身体毕竟是婴儿的，有很多限制，比如因为太小和别人说话总得仰着头，特累，奶声奶气的自己听着特别扭，大人小孩来玩总是喜欢捏他圆圆的脸蛋，他从不觉得自己是玩具，就算是善意的他也反感，可就因为太小，没有发言权，太早学会说话也被别人当成一种乐事，常常有人无聊了就来找他说话，让他在屋子里跑一圈，诸如此类，小和尚恼着，尽管气氛很温馨。

（瓜子按：不要说小和尚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你突然变成个小孩，然后被人摸来摸去，看你什么反应！）

当然了，婴儿的身体有着他独特的优点，婴儿的记忆力总是格外的好，很多人都有印象，在自己小时候，背古诗是听一遍背一遍，毫无压力，那时还是不懂意思的，而小和尚何许人也，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人精，族巫教什么都无压力地学会。

认字写字？小菜一碟，类似于小篆，总归是汉字，就能学，借着婴儿那无比强大的记忆力和模仿力，小和尚的天才之名传出了临岳部落，传至化外各个部族。族巫知道的草药、病痛和小和尚说一遍就欧了，有时就连族巫都羡慕小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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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巫真的很照顾小和尚，奶娘的乳汁没了就找来刚生产的母狗，母牛，母马，确保小和尚到断奶前都不会饿肚子。是啊，小和尚完全麻木了，什么动物的奶都喝，自己真的成杂种了么？小和尚小时候的境遇似乎就决定了他以后“普渡”各族美女修士的“造化”吧。

部落里的人都欣然接受了小和尚，从第一位奶娘去给小和尚喂奶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他了。大家不断送来小孩穿过的衣服，鞋子，帽子，摇床，小玩意之类，小和尚被这天降的温暖包围着，陶醉着。

既来之，则安之，小和尚不是冥顽不灵之徒，在默默流了一晚上（实际上也就半柱香不到就睡着了）之后决定了忘记所有，族巫就是自己的爷爷，部落里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了，至于和尚，小和尚忘不了，是师傅。

这个世界的语言和小和尚以前会的有那么一缕的相像，可大多的土语让他头疼，甚至蛋疼。还好，自从大徒弟和二徒弟出师后，族巫很久都是一个人过的了，肚子里有很多话没人诉说。他是族巫，在族民面前，得保持威严，所以，有了小和尚后，小和尚自然而然就成了族巫的述说对象。

也正是因为族巫没日没夜的倾述，小和尚才在一个月左右就差不多学会化外的语言。也算是完成了融入这个世界的第一步了。

这时，小和尚一个月大了。“小和尚啊，你知道吗？我们部落是这个化外最古老的部落之一。古往今来，有多少部落遭遇贼掠、瘟疫、兽潮、妖鬼等等灾难而一夕化为尘土，连名字都消散在了历史的尘埃里。可唯独我们部落一直祥和，几乎没什么外部的灾难困扰。

大家都信是部落的祖先保佑，我也信，但是，作为族巫，世世代代的传承，让我们渐渐明白你师傅住的庙恐怕和这个也有关联。”族巫又在絮絮叨叨了，对着摇篮里的小和尚继续说着，“所以，你以后要好好和你师父学法，你们佛教讲究一个缘子，你既然和你师父有机缘，要好好珍惜。”

“可~可~是~爷爷，那~那~山上的庙里~有~有~什么，我~我~师父又有~什么~厉害的啊？”小和尚终于忍不住，一骨碌爬起来坐在摇篮里用生硬的化外方言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是神仙的法术吧。”说完，族巫突然反应过来，“咦！小和尚！你，你，你会说话？”族巫惊疑地从炕上跃起，盯着小和尚似乎想要把小和尚看穿一样。

“不~是，我才学会的。”说着小和尚发现自己越说越流利了，“别这样啦，爷爷，我听你说了那么多所以我才学会说话的啦。”说着小和尚眨巴眨巴他那无辜的大眼睛，让族巫不相信都难。

“呵呵，小和尚叫我爷爷，乖哦。”看着小和尚的可爱模样，族巫不由得笑了，很开心。

小和尚懂他为什么这么开心，族巫不像族长，是不能结婚生子的，做了族巫的弟子也是，像族巫的两个徒弟出师后都区外面闯荡去了，等到见识日涨，估摸着族巫大限就会回部落接替族巫的位子。

族巫很寂寞，大家都清楚，可是没人说，世世代代就是这个样子了，部落里需要有人帮忙看病，在族长不在的时候需要有人公正的决断，在庆典时得有人和祖先交流，这些都注定族巫必须一个人，保持一颗无私的心。小和尚的到来，不管是理论还是实际上都给族巫带来了很多欢乐，又不孤独了。

又是一天，这时，小和尚两个月大了。天格外，阴沉，却又不那么寒冷，透露这一份古怪，族巫去给西家的阿达看完病回家。

“小和尚啊，在家乖不乖哦？”待族巫开门朝小和尚坐着的摇篮看去时，发现摇篮空着的，瞬时，族巫的世界仿佛塌下来了，族巫心里一紧，立马在屋子任何能藏人的地方找起来，后来甚至鞋子里都没放过，任他把屋子翻得乱七八糟，无果。族巫意识到，小和尚丢了。

族巫颓然地坐在摇篮旁，累了，心更倦了。就这样，快到天黑，族巫都耷拉着眼皮，任眼泪涌出，头靠着炕旁边的柱子，背对着门，面对着小和尚平时躺着的摇篮，火也没生，也不觉得冷，似乎都没知觉了。

“爷爷，你怎么了？”一句童稚的问候从族巫背后让族巫瞬间恢复了生命的力量，睁开已经闭上的双眼，揉了下眼睛，转身看到浑身裹得像个球一样的小和尚，身上的衣服不像是自己给他穿上的了，却也还有点印象，外面套着的碎花罩衣好像是布隆家小娃娃的衣服，帽子也换成科石朵家娃娃的了，不过还好是自己的小和尚，族巫浑浊的双眼再次湿润了。

“族巫大人，您没事吧？”科石朵家的大媳妇儿的声音传来让族巫一愣，这才发现小和尚后面还站着个人。“没事，眼睛有些不舒服，送回来就好，送回来就好啊，你先回吧。”说完向科石朵家的大媳妇儿挥了挥手。

“那啥，小家伙这么小居然就会走路了，他还转了一小圈呢！嘿嘿，那就不打扰您老休息了，人俺也送到了，俺就先回了。”说完行了个礼，科石朵家的就退了出去，合上了族巫家的门，出门后，叹了口气，径直回家了。

“爷爷???”“小和尚???”祖孙俩同时说道，看着爷爷这个样子，小和尚心里一酸，眼泪喷涌而出，哭着向爷爷跑去，而族巫更是忍不住眼泪再次流出，紧紧地抱住了小和尚。

“爷爷，我再也不乱跑了。”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会走路了要说，以后爷爷教你写字，出门留言。”（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找瓜子，请留言。）

“恩恩，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听爷爷的话，永远陪着爷爷。”

“傻孩子，你才两个月大啊，怎么懂这么多，难道大和尚随便都能捡到天才，莫非，你是神仙下凡不成？老头子我也是运气额，呵呵，小和尚会走路了，得上山了，等我把我会的教给你了就把你交给你师父吧，跟着大和尚好好修行才有前途。爷爷糟老头子一个，等爷爷走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听你师父的话???”

“嗯，爷爷，孙儿知道的，您还不相信我么？对我来说啥子不是小菜一碟哦？”

“呵呵呵???哈哈哈???”族巫开心的笑了，很高调的笑了，部落里的人又开始叹气了，“自从有了小和尚，这老头子最近发神经的次数变多了。”

这一夜，祖孙谈了好久好久???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