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怎么了？”饶是颜雪初见久了风雨，一向镇定，可是一听闻“长姐”出事了，颜雪初也不由得猛地一颤，死死地握住如意的双肩，失声问道，“如意，如意！你倒是快说呀，长姐她到底是怎么了……”

如意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流泪不止，泣声不已道：“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他……他谋反了！”

“谋反？”颜雪初吃了一惊，失声道，“好好儿的，齐王殿下为何要谋反？”

如意泣声不已，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齐王殿下深夜带兵潜入皇宫，意图挟持皇上立自己为新皇，让当今皇上退位成太上皇。可是……可是……可是齐王殿下不过只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王爷啊，哪里是二皇子临王殿下的对手。最后，二皇子临王镇压了齐王殿下。”

“那长姐现在如何了？”

如意摇摇头，哭着说道：“奴婢只知道如今齐王已经落狱受刑，而齐王妃娘娘等一概家眷就被囚禁狱中，只怕……只怕也是难以自保啊！”

颜雪初瘫坐在地上，颤抖道：“怎会这样……”

如意哭泣着摇头道：“如意也不知道。你说，齐王殿下他好好地当着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被糊涂油蒙了心，一朝想要称帝……可是，可是他却是害了我们的大小姐啊！大小姐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呜呜呜……”

颜雪初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长兄颜成栋如今远在边疆戍守，自己的父亲又是从来不理会朝政的，如今也不太能说得上话——思来想去，只有身为准王妃的自己了。颜雪初死死攥住了帕子，安稳道：“如意，快去，让他们准备着，我们连夜返回上京！”

***

一路车马劳顿，颜雪初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上京。

朝云宫中，皇后娘娘就像是寺庙中的佛像一般，高高在上，让人不能亵渎。皇后见到颜雪初急急进来，只是淡淡笑道：“怎么，雪初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好了，快坐吧，李嬷嬷，快赐茶。”

颜雪初略微攥了攥衣袖，挤出了一丝淡雅得体的微笑，道了一句：“臣女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如此，规矩倒是还不错。”

颜雪初双手接过李嬷嬷递过来的茶，温然道：“多谢李嬷嬷。”

李嬷嬷含笑退下。颜雪初略微喝了一口茶，之后却也只是与皇后娘娘闲话家常，诉说着在庐州的见闻罢了。从始至终，只字未提齐王妃的事情。临了，倒是皇后忍不住道：“怎么，你也不为你长姐求求情么？”

颜雪初听闻皇后娘娘此言，猛地一凛，复而微笑跪下一礼，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女不过是一介女流，怎敢妄加揣测国事呢？不管齐王殿下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臣女虽然心急，也很担心长姐的安危，可是一想到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臣女便是十分放心了。”颜雪初说的不卑不亢，字字在理。饶是李嬷嬷一向跋扈，听到颜雪初如此一说，也不禁频频点头。

皇后娘娘满目含笑，赶紧虚扶了颜雪初一把，温然道：“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动不动就跪，成什么样子呢？说到底，你也是本宫未来的儿媳妇。本宫虽然是皇后，但将来更是你的母后。一家人，原不必如此见外的。雪初，你说是不是？”

颜雪初恭敬一礼，温和道：“是，皇后娘娘圣明。只是，臣女虽然相信皇上和皇后娘娘会还我长姐一个清白，可是臣女依旧免不了担心……”颜雪初恍作失言，道，“臣女不是有心的啊！”

然而，在皇后娘娘的面容中却看不出有一丝的异样。皇后只是平和道：“好了，你的心意，本宫已然明白了。李嬷嬷，还不快扶着二小姐起来么？”

“是。”李嬷嬷恭敬地扶着颜雪初起身。

如此，颜雪初与皇后之间不过再闲言几句，颜雪初便退下了。

看着颜雪初渐渐消失的身影，皇后却忍不住含笑，道：“虽然还有些沉不住气，不过也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她才十六岁。本宫果然是没有挑错人啊。”

李嬷嬷附和道：“当初奴婢奉命接颜二小姐回京，奴婢略微试探了颜二小姐，那时颜二小姐还不大能沉得住气呢！如今不过短短数月，颜二小姐竟然有如此进步。”

皇后点点头，道：“如此，本宫也算是没有白疼她。宣儿就需要这样的一个安稳又不妄议朝政的女子为王妃。沛国公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身份还算是尊贵。本宫挑来挑去，也只有他们沛国公颜家适合联姻了。将来啊，这丫头甚至是要为皇后的。有这样的一个安稳的皇后，本宫未来的日子才能好过啊。”

李嬷嬷垂首道：“皇后娘娘好谋划，一举扳倒了齐王殿下。没有齐王殿下这个嫡长子挡着，咱们宣王殿下的皇位之路也就顺利许多了。”

皇后嗤笑一声道：“那还不是你挑好了可心的人儿，一字字一句句都在妙处点拨着齐王按着咱们的计划走？不过，至于宣儿的皇位之路，齐王虽然倒了，可到底还有一个临王——这一次，是本宫失算了，白白让临王捡了一个便宜……”皇后轻咬贝齿，恨恨道。

李嬷嬷恭敬道：“说起临王殿下，他不过只是个庶子，身份哪有宣王殿下尊贵？且他的亲生母妃淑妃娘娘一早就已经没有了。奴婢就不信了，他一个没娘的孩子，难道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皇后瞥了李嬷嬷一眼，缓缓道：“临王是没有亲生母妃，可是却有我这个嫡母。论起家法纲常，本宫才算是他的母亲。”

李嬷嬷陪笑道：“是是是，皇后娘娘的话句句在理。这么多年，皇后娘娘对临王殿下的好，奴婢也是都看在眼中的。只是，到底不是从皇后娘娘您肚子里头爬出来的。临王殿下跟您再怎么亲，也是隔着一层肚皮的母子。只是……齐王殿下已然是绝路，难保临王殿下不会蠢蠢欲动，危害到宣王殿下。”

皇后娘娘用手微微撑住头，垂目道：“是啊！当初是三方制衡，可以借力打力，保持平衡。如今齐王已倒，临王那孩子又是有不少战功在身的。咱们宣儿尽管是嫡出，到底在这方面还是差了一些。若是论起资历来，临王可是比本宫的宣儿强多了。不过说起来，临王常年征战。这打仗啊，可是从死人堆里头扒富贵，过的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这么多年，临王殿下如今还能安然无恙，还真是佛祖保佑啊……”皇后双手合什，眉眼间却藏不住笑意。

李嬷嬷心领神会，嘻嘻一笑，道：“皇后娘娘圣明。这件事，便交给奴婢去办吧！”

***

颜雪初一路回到上京中的沛国公府，推开府门，却是一片喜红。颜雪初心中一紧，却只得硬生生忍住——毕竟，自己已经是准王妃了。

奴婢们看到颜雪初回来了，赶紧行礼道：“二小姐万安……”

颜雪初也不过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雪初？”正是沛国公从侧门出来。见到颜雪初，沛国公显然受了一惊，“你不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去庐州了么？怎么……”

“听闻长姐遭难，雪初这才赶快回来，看能不能帮得上忙。”颜雪初见到父亲，几乎要落下泪来。

沛国公听闻颜雪初如此一言，低声道：“来，我们进屋说话罢。”

沛国公瞧敲了敲桌子，低声道：“父亲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咱们颜家的衰败也不是一两日的。其实这么多年，我对你哥哥是有愧疚的。许多事，父亲没有胆量去做，是你哥哥挑起了咱们家的担子。可是，你母亲又是个不服输的，让你哥哥娶了上仙郡主不说，还让你长姐嫁给了齐王。只是可惜，你长姐遇人不淑啊，不过才短短数月，齐王竟然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颜雪初立即道：“那长姐呢？长姐现在如何？”颜雪初流泪道，“雪初听闻长姐也已经下狱了……长姐有没有受刑？”

沛国公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道：“她没事。我刚从监狱里头出来。狱卒毕竟忌惮你是未来的宣王妃，我也好歹有着名位在，他们也不曾苛待你的长姐。”

颜雪初微微一愣，失声笑道：“是呢，我已经是皇后亲封的宣王妃了。”

这时候，沛国公一把抓住了颜雪初的手，哀声道：“雪初，父亲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害了你？你这样，太委屈，太委屈……”

颜雪初浅浅一笑，摇摇头，道：“有父亲这一句话，雪初就再没有什么委屈的了。咱们沛国公府里头的人，再尊贵也是皇家的奴仆。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雪初再怎么不懂事，这样的道理雪初难道还不懂么？父亲，你放心，我会安安稳稳地做宣王殿下的王妃的。雪初不求夫妻之间多么和顺恩爱，只求保住我颜家老老小小数十条性命即可……”

“傻孩子……”沛国公老泪纵横，道。

正在这个时候，管家王二急慌慌地跑了进来，对着沛国公耳语了几句。语毕，沛国公舒心一笑，道：“好了，你下去吧。”王二又慌忙退下。

颜雪初见到父亲的表情，似乎在意料之中，道：“父亲，有好消息么？”

沛国公点点头，道：“雪初，这次真是多亏了你。皇上已经下旨，放你长姐出狱了。”

“真的么？”颜雪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沛国公点点头，黯然道：“只是，齐王殿下和他的所有亲近姬妾，除了你长姐，全部在十日之后凌迟处死。”

颜雪初猛地一颤——凌迟，那就是千刀万剐啊！要割满足足三千六百六十六刀才可以一刀毙命。这其中的痛苦，怎是常人能忍受的啊！齐王毕竟是皇上亲子，又是嫡皇后所生。皇上他，难道就痛恨齐王至此么！？

颜雪初复而镇定道：“那长姐呢？长姐又如何？”

沛国公低声，道：“皇上格外开恩，已经让你长姐在普渡寺出家了。从此以后，青灯古佛，了此一生罢……”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长姐是嫁过叛贼的人，再也无人愿意娶这样的女子为妻了。可是长姐偏偏又是那种冰清玉洁的性格，她又怎能委身那样的男人呢？罢了，罢了，出家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