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披麻带孝
第三十七章 披麻带孝

颜洛走了,比言慕白预想的还要快,还要迅速,她终究是恨极了他。

他现在将精力投入到了帝王之路上,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可能让她不受伤害。不消几日,他和言刭、言琛、言坤、楚天卿还有唐渊一同回帝都,不错,还有唐渊,虽然言慕白极为不情愿,虽然他与唐渊还存有芥蒂,但是从他们几人的行为来看,唐渊的出现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他不问,也懒得问。

车辙的印记一路从蜀中到了帝都,在城门前稳稳落下,言刭掀开车帘望着帝都的城门,轻叹一声,将令牌递给身着军服的年轻小伙,这些人在政权里摸爬滚打,只从车辆的外形就可以看出来,里面坐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不是极富有的商贾之人,便是政权卓著之人,本想大肆敲诈一番,谁知里面的人递来的令牌,竟是靖皇专属,他是怎么也不敢再去说什么讨要赏钱之类的,靖皇的钱谁敢要?谁要了就是找死。

恭恭敬敬的将令牌双手奉上,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开罪了靖皇,从而惹来杀身之祸,要知道,靖皇连不足数月的孩童都敢杀,那么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杀死他不过一个命令而已,他还没有这个胆量敢明目张胆的得罪靖皇。

粗糙满布老茧的手从帘幕里伸出来,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武之人应有的手,再加上纵横满布的皱纹,是靖皇无疑。

马车并不多做停留,绝尘而去。

坐在马车中的言慕白面无表情,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颜洛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江南了吧?那她知道了父亲死去的消息一定很难过吧?他望了望舷窗外繁华的街巷,各处做着生意以糊口的人已吆喝上了,每日靠些微薄的利润,这便是一家人的生计了。

他忽然想起江南的街巷,江南的繁华同帝都的繁华有些不太一样,帝都是张扬,而江南则是婉约,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不过是睹物思乡罢了,可他却是怀念的,他放下帘幕,不再看,不去想,正襟危坐不发一语。

江南城门。

颜洛刚好回到江南,一路上听到许多不太中肯的传闻,他们说,颜震天死了,颜洛是断然不信,爹爹怎么会死呢?可这家家户户门前三尺白绫又是为谁而挂?她不信,自己才走了一个月而已,父亲怎么会就死了呢?爹爹在武功上的造诣江湖上的人无人不惊叹,也因为这样,才会让人多加敬重,从而卖几分薄面,爹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杀死的,她不信,可脚步却是更快了些。

颜府,三尺白绫各处悬挂,那个“奠”字刺痛了她的眼,她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的走出来,将那个“奠”字仔仔细细的擦拭,连一个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准备进去的瞬间,眼角瞥见那一抹瘦肖的身影时,顿住了脚步。

“小姐?”老人惊喜万分,眸子里终于有了读不清的色彩。

“陈伯……”她哽咽着说道,“我爹他?”

被唤作“陈伯”的,是颜府的管家陈七,膝下有一女儿唤作翠玲,在颜府做丫鬟,虽说是丫鬟,但颜震天从未将他们当作下人看,颜洛和翠玲更是亲如姐妹,当年颜震天见陈七跪在大街,为的只是想给翠玲的娘下葬,可怜穷苦人家没有钱,只好求好心人帮助,许多人嗤之以鼻,唯独颜震天见了,不仅给他们钱让他把翠玲的娘葬了,又担心他们的生计,便将他们留在了颜府,这一留,便是十二年,陈七因颜家的恩情,更是将颜府管理的有条不紊,也时常教育翠玲,定要报恩,就算他日颜府落难,也要与颜府共进退,只是没想到,他这一言,竟成了真。

陈七低下头,悲恸的神色颜洛了然于胸,真的么?原来竟是真的。

她一个箭步冲进去,看见灵堂前,只有颜夫人一人披麻带孝,烧着黄纸,颜夫人看见她来,激动的冲上前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颜夫人声泪俱下的大声斥骂,“你个不孝女,你还回来干什么?你爹他死了,死了……你满意了?”右脸瞬间红肿,她这一下,是下了狠劲的。

颜洛本来可以躲开,但她没有,她知道娘亲难过,如果她知道逃婚后父亲会死,她是怎么也不会这么做的,就算自己不甘,也会嫁给王奂,也好过与父亲阴阳相隔,她多希望父亲还是那样对她严厉苛责,多希望父亲对她说“你什么时候不给我惹事”,可这一切,回不去了。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檀香木棺,轻轻抚着上面的纹路,心痛的无以复加。

颜夫人早就瘫软在一旁,捂着胸口,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颜洛轻轻走到颜夫人身边,双手环着她的脖子,任颜夫人怎么推开她愣是不放,她道:“娘这些天累了,接下来的,就让女儿来做吧!”

颜夫人冷静了片刻,想不到以前任性的女儿,如今却主动承担起家里的大任,眼神中笃定的神色像极了她父亲,也没有辜负颜震天对她的宠爱吧,她想说什么,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她知道,震天的死,怨不得她,可是她要如何忘记颜震天死去的那个晚上,他紧拽着她的手问她:“小洛何时能回来?”而后又摇了摇头说“还是莫要让她回来了,在外面至少有人保护她,外面总比得这里安全些,还是莫要回来了……莫要回来了……”

虽是这样说,眼神却总是黯淡无光,她只是气愤,他最疼爱的女儿在他临死前都没有来看他一眼,颜夫人没有再说什么,终是离开了她的视线。

颜洛看着颜夫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堵的难受,这一切,就让她来承受吧!

她让翠玲拿来孝服换上,因为依照江南的风俗,一般都是在头七下葬的,因而颜洛就这样一直要守到头七的那天,也就是三天,可她就是如此死心眼,硬是动都不动一下,颜夫人一直没有来看她一眼,倒是翠玲心疼她,拿来绒毯盖在她身上,可她偏偏倔的要死,除了孝服,其他的一概不用。

“小姐,你就将绒毯盖在身上吧!这天已经凉了,你这样对自己小心落下病根啊!”翠玲急的跺脚。

颜洛摇摇头,“在给爹爹守孝期间除了孝服,其他的一概不用,翠玲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翠玲着急,却拿她没法,又是急又是恼,颜夫人轻步走进来,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过翠玲手上的绒毯,挥挥手让她退下。

翠玲跟在颜洛身边久了,自然也懂得观人眼色,不过好在,小姐自是不会生病了,她脚步轻盈的退出灵堂。

颜夫人将绒毯盖在她身上,颜洛以为又是翠玲,有些不悦,“我不是说了不要……”后半句话哽咽在逐渐放大的颜夫人的惊美容颜里,她转了腔调道,“娘?你怎么来了?”

颜夫人挨在她身边坐下,“你这出去一趟回来学的的就是这幅倔脾气?你以前的大吵大闹的性子去哪儿了?不是凡事都吃不得亏的么?”

颜洛凄然一笑,“娘,很多事都在变,只是女儿现在才领悟,却已经来不及了。”她望向檀香木棺,里面躺着的,是她的父亲,对她苛责,却还是疼爱她的父亲。

颜夫人胸口一窒,心疼,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犯了再大的错,还是她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不认她,轻抚着她红肿的右脸颊,柔声问,“还疼吗?”

颜洛被她突然的一问搅乱了思维,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只呆呆的望着她。

颜夫人轻叹一声,“娘也知道这不怪你,只是你爹走了,娘……心里难受,所以才……”

“我知道的娘,我不怪你。”

颜夫人见她笃定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只听她又说,“娘,爹爹……是怎么死的?本来开始就想问你,可是娘那时候定然不想告诉小洛。”

颜夫人神色一黯,“你爹……其实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他是被人下毒暗害致死的。”

“下毒?”颜洛问。

“嗯,”颜夫人点点头,“陈七的爹以前是江湖郎中,所以对这些多少也了解一点,他说这种毒很少见,似乎是鹤顶红。”

“哦,”颜洛点头,“家里的其他下人呢?怎么只有陈伯和翠玲?”

“自从你爹死后,颜家失势,都走了,只有陈七和翠玲那孩子还念着你爹的那一点恩情所以才留了下来,我本来是想给他们点钱让他们去找其他的活路的,谁知他们竟然不走,说是你爹救了他们的性命,现在你爹不在了,就要替他守着我们娘俩,守着颜家。”

颜洛默然,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都是赶都赶不走,现在颜家失势,都做了鸟兽散,真是世道荒凉,若是爹爹知道了,会不会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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