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刭走过来，拍了唐渊的肩膀，“你勾结言坤迫害九皇子就这一条，就够你死上千百回，可我没有下令处死你，你可知为何？”

唐渊摇头，“靖皇的深谋远虑唐渊不知。”自从靖皇救人而与言坤作对，唐渊就知道言慕白的身份定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他竟是当年失散的九皇子，他没有多问，也不敢多问。

“我知道你对言坤的所作所为也并非十分赞同，若你辅佐慕白，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你想要什么我知道，我也会成全你，不然我若迟些来，唐门可就不复存在了。”

恐吓，给予好处再加以威胁！

就谈判上来说，言刭确实是个好手，把人的软肋拿捏的分毫不差，他想要的，无非颜洛一人而已，想要保的，也只是唐门，其他的荣华富贵对他来说不过微末，这点靖皇清楚明白，所以给了他最有力的筹码。

“若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冷然的杀气，言刭捏紧了手上的青花瓷杯，“嘭”的一声，捏为粉碎，“不仅是你，那些你所珍视的，都将消失。”言下之意明显，想要颜洛，可以，想要唐门安然无恙，可以，这些都可以成全，前提是辅佐言慕白，否则这些你重视的都将不复存在。

“好，”唐渊说，“但是颜洛这件事还是另当别论吧！”他无法拒绝，从前从后，都不过是棋子，沦为帝王之路的工具，颜洛可以拿来交换，不管她愿与不愿。

“你还有的选择吗？”言刭眼前的人如此不知好歹，给了他想要的却再三推脱，如若颜洛不嫁给他，就无法断了言慕白的念想，要知道，帝王将相，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杀伐决断才是应有的态度，他绝不允许他最心爱的儿子在深宫中被人害死，为了让他活下去，只有无心无情，连愧疚都不应有。

唐渊默然，他没有选择，起先言坤逼迫他，他没有选择，现在靖皇逼迫他，他亦没有选择，棋子，按盘上的棋子罢了！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愿为九皇子效力。”

**

此时已值桂月，时不时的吹几阵不痛不痒的西风，却终归是带了一丝冬日的寒凉。

颜洛的伤已好的差不多，再加上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恢复起来也比常人快了些，脸上气色也好了许多，也不如之前那般苍白无力，言慕白却始终放心不下，每日往来的次数少说也得四五次，每次一呆，便是很长时间，而颜洛想要回家的计划，也被尽数打乱。

这日，言慕白照常来看颜洛的病情，她的伤口已经结痂，里面正长着新肉，有些酥痒，伤口外圈还残留着刚刚挠过的痕迹，泛着微红，见颜洛左手拿着本书静静品读，恬静悠闲的模样与之前鬼精灵怪反差甚为巨大，若不是贴近的人，言慕白甚至很难发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恬静，优雅，貌美。

她右手一脸不乐的避开伤口，抓着周围的细皮嫩肉，他皱眉，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里，言语里略带了些责备，“别抓，小心感染了。”

颜洛不知他何时进来的，自己竟没有看到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真是疏忽。不动声色的避开，放下书，盯着他的眸子看，不可否认，言慕白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带有浓烈的男人气味，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强权霸道，天下女人遇着这样的男人，恐怕也是福吧？哪怕被利用，哪怕被践踏，可颜洛却是这个世上另一个特殊物种的存在，譬如不如闺中女子般娇柔做作，譬如不重娇媚容颜，譬如弃生死于不顾只为尔一人的决心，若说她是个女人，所做所为却更似男人，若说她是个男人，瓜子脸，小蛮腰，瘦肖的身形，媚态万千的眼眸，哪一样不是女人该有的？

言慕白有王者的风范这点不假，这让颜洛弄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她叹了口气，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忧思，“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言慕白淡笑，“原来从不知你还有这般恬静的时候。”

平静的脸忽然僵硬，“你我认识十三年，也未必懂我半分。”颜洛说的是实情，从前的颜洛虽然鬼精灵怪，却是喜欢闲暇时静下来一个人默默的看书，而这些，言慕白从不知道，或者说，从未刻意关注……

“小洛，”言慕白忽然的安静让颜洛不得不静心聆听，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印入她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他说，“我以后会慢慢的懂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会爱你宠你一辈子。”

一辈子多长，自己怎么可能去奢望，颜洛觉得可笑，面对毫无感情可言的言慕白，他选择的是一辈子的承诺，多么可笑，他的心早已被婴素填满，自己不过就是救了他一命而已，哪敢这一辈子的承诺，深宫内院也不是她想要的，他对自己除了愧疚别无他想，这点，颜洛比任何人都有自知之明。

她苦笑了一声，“一辈子……”眼神史无前例的黯然无光。

见言慕白笃定的点头，“你信我，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说到底，还是愧疚！

“先不说这个，”她打断他的话，“我想回江南老爹爹。”她受不了饱含深情的眼神，她把这一切都规之为愧疚之情，但她不清楚，这一切起源于愧疚，却不仅仅是愧疚，若说后来的事从未发生，颜洛怕是永远也不会想到，她以前依赖言慕白，现在却满心的都是恨。

言慕白深情的目光瞬间熄灭，“你身体还没好……”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说完跳下床转了几个圈后还是稳稳的落在地上。

言慕白知道劝她不过，只得退一步说道，“那我送你。”本想着让她迟一些知道真相，也不会那般难受，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没关系，他会守着她的。

“慕白！”九龙墨袍突兀的出现，让言慕白不得不皱紧了眉，言刭依旧穿着九龙墨袍，所不同的是，他腰间别了碧色的玉佩，却显得威武强大，与言慕白的气质如出一辙。言慕白断定，他每次出现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他走到颜洛的身边，“你救了我儿一命甚为感谢，你想要什么大可提出来。”嘴上说着感谢，眼神却丝毫没有感谢之意，有的，只是冰冷刺骨。

言刭与颜洛之间足有五尺远，言慕白不动声色的横在二人之间，“你要做什么？”

颜洛并不吃惊，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来找他有什么事，定然不是感谢这么简简单单的事，再怎样调皮惹祸，毕竟是大家闺秀，这些礼仪总还是要做的，虽然自己并不喜欢，她福了福身，“皇上。”

言刭不去在意言慕白的所为，越过言慕白的看向她，玩味似的，似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你如何得知？”

倒是言慕白颇有些吃惊，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颜洛昂起头，与靖皇的眼对视，“您身上的龙雕玉，龙纹玉带，云锦靴，哪样不是做工精细之物？若说不是来自宫中之物我是断然不信的。”

“那只能说明我是宫中之人，并不能证明我就是靖皇。”

“九龙墨袍，三冠加顶，试问天下有谁敢明目张胆的有这样的穿着，所以我才这样大胆猜测。”

还好不是听到了，言慕白松了一口气。

言刭大笑，“好一个聪慧的女子。”

颜洛凄然一笑，“皇上来找民女恐怕也不只是看望这般简单。”

言刭笑的更为猖狂，“你这模样，像极了慕白娘年轻的时候，聪颖。”

言慕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他多想说些什么，可偏偏言琛走进来钳制住他，“别冲动，只要你别动颜洛是不会有事的，他也是为了你好。”

言慕白苦笑，为了他？为了他就要告诉她那些真相吗，不能，没由来的，言慕白对言刭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颜洛轻轻暼了一眼言慕白，“既然你说他是你儿子，这又是何意？”

“别急，我只是想把我想说的说出来而已。”言刭不紧不慢的说道，“诚然，言慕白是我皇儿，安国九皇子。”

颜洛淡然的盯着言刭的云锦靴看，不知该作何反应，自己听到是一回事，由别人亲口说出，却又是另一回事。

“这个结果似乎已经没什么可意外的了吧？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本来也有这层意思，可是被人逼迫的感觉总不太好。”颜洛心情跌落到了极点，可自尊心使然，让她说出了这句话，尽管对面是杀伐决断的靖皇。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他问。

“天下苍生性命皆在皇上您手上，您要杀我，比杀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可是似乎，我还有点用处，可是您高估了我的用处。”因为自己根本不是言慕白的软肋，所以根本不足以牵制他，自己本就是自作多情，只是没想到靖皇竟也认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