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此情难追

我揉了揉额角，一夜未眠，自是疲惫不堪。缓步回到房门前，轻推开门，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于书桌前。我在心中感叹，便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站着，却是那么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只是，他突然过来是为了？

“八哥，你怎么过来了？”

胤禩看着走进门，浅笑嫣然的女子，欣然微笑。

“今儿正好得空，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在这可还好？”

我如今自然是好的，有你和九爷的吩咐，自然没有人敢再对我怎样。我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他。

“自是好的。只是九爷他……”

说起胤禟，胤禩眉心微皱，“不需多言，你只需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好。胤禟他该有自己的人生。”

“但愿他早日放下，如此我也能安心。伤了他，我总也是不好过的。”我起身，看着窗外辽远的天空，思绪翻飞。直到胤禩拿起桌案上的书本，细细翻阅着，我才恍然回神。

“你喜欢李义山？”

“八哥难道不觉得李义山的诗很美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确很美！”

我叹息一声，“八哥，请转告九爷：我愿他幸福。不论世事如何流转，他都是我最信任亲近的朋友。尽管不能共度一生，但我仍希望我孤苦无依时，他能是我可以依靠的亲人。”

胤禩一怔，随即释然。家人吗？其实也很好，对胤禟，对她，都是。

“你放心，我定会如实转告。”

“八哥，我累了。”

“那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

秋意渐渐浓重了，天气愈发的凉了起来。我不得不开始准备过冬的物什了。我自幼就十分怕冷，到了冬日里，便是受罪的开始。漫漫冬日，可是十分难熬。如今在辛者库，总是比不得别处，得提早预备着。

宫里依旧很平静，平静的让我诧异。只是听说，九阿哥前几日去皇上那里求了恩典，迎娶都统董鄂七十之女董鄂宛珠为嫡福晋。皇上允了。我打心眼里高兴，宛珠与他，才是最适合的。只是心中不免担忧，茗馨那里，想必是不好过了。

秋日的清晨，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弥散在空气中。我打开房门，见翠晴姑姑站在院中，神色凄然。我抬步走上前，轻声问道

“姑姑，您已经起了？”

“是啊，又是一年秋日了，算一算，我入宫已有八年了吧！再过两年，就可以出宫了。可即便是出了宫，又能去哪里呢？”

“姑姑何出此言，难道是没有亲人可以依傍吗？”

我虽是如此问，心理却也清楚。倘若她有处可依，又何必如此忧心忡忡。这几个月来，从我与翠晴的相处中我早已知道她本不是恶人，无奈活在宫中，总要想办法生存。那些被贬入辛者库的宫女，在翠晴的管教下通晓事理。虽是无法摆脱辛者库的奴籍，但往后的日子总归是能平安顺遂的。

“是啊，还有什么人可以依傍呢？好像没有了吧！”

“姑姑放心，等您出宫时，大可到我的家中，阿玛自会收留你的。即使我家里不能收留，我也必定为您寻到好的去处。”

“筱兰你……”

翠晴不由惊讶，转过头重新打量身边的少女。她原以为，完颜筱兰不过是借着九爷的疼护，在宫中丝毫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她能得到九爷的垂青不是偶然。她的真诚、善良，让人心疼。

翠晴还想再和她说些什么，却看见一位年轻的小公公走了进来。我也定神去看，不由暗惊，这不正是那夜那个小公公吗？莫不是四爷有了什么事？

只见那小太监走上前来，对着翠晴姑姑行了一礼。

“翠晴姑姑好，奴才是永和宫的小顺子，德妃娘娘请筱兰姑娘过去一趟。”

我与翠晴对视一眼，皆不知德妃此举是何道理。

“既是德妃娘娘吩咐，筱兰你就去一趟吧。只是顺公公，筱兰是戴罪之身，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是不好交代啊！”

“姑姑说哪里话，娘娘是听说了筱兰姑娘的绣工极好，想讨教一番，因而才遣了奴才来请。姑姑多心了。”

我上前一步，对着翠晴深深一揖，用眼神示意她安心。

“烦请公公带路，我随你去永和宫。”

小顺子见我同意，咧嘴笑了笑，含笑的眼睛让人看着觉得十分舒服，我心中油然而出一股亲切感。

“筱兰姐姐，奴才要谢过那日你送四爷回来。那日四爷醉得厉害，多亏着那碗醒酒汤，不然爷肯定是不能上朝了。奴才想着，那碗醒酒汤恐怕也是出自姐姐之手吧。”

小顺子一转身，对着我深行一礼，傻傻的笑着。我见着不觉喜欢。宫中之人多严肃内敛，神情颇为庄重。像他这样天性烂漫纯真的还真是少见呢。

我不由莞尔，冲他一笑。

小顺子一愣，又笑开了，

“姐姐笑着真好看。”

“贫嘴，快走吧。仔细误了时辰，娘娘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