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遇四爷

沿着朱红宫墙，缓缓走着，心中愈发觉得压抑。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御花园。盛夏时节，本应满塘怒放的荷花，因着昨夜的一场大雨，如今是一副枝叶凋零的样子。四处漂散的浮萍支离破碎，看着更添了几份伤感。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此身恰如浮萍，漂泊不定，半点不由心。本就悲戚，奈何还要受风雨欺凌。思前想后，心中更加郁郁，泪也不知何时落下。

宫中向来人多眼杂，我自是不愿招惹是非，索性躲进了荷池旁的石山中。那儿有一方狭小的空间，不易被外边发现。藏入其中，我索性不管不顾的发泄了一回。

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我是该好好整理整理心绪了。

四阿哥胤祯和十三阿哥胤祥步入御花园，两人在阿哥所待了一整日商讨朝堂之事。直到方才用了膳，出来走走散散心。胤祥看着满池残败的荷花，也不由升起一股无奈和怜惜之情，叹息一声，走入石林深处。

越往里行，便闻得一阵嘤嘤的哭泣声，胤祥不由皱眉，这在宫里可是不妥呢。

“谁在里面，出来！”

听到清润的声音响起，我微惊，抹了一把眼泪从山后走出。我自知失态，索性就一直低着头。偷偷打量来人，见二人穿着装扮，料想不是哪位阿哥就是王公子弟。

“奴婢给二位爷请安，爷吉祥！”

“你是哪个宫里的？因何在此哭泣？”

“回爷的话，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完颜筱兰，只因看见满池荷花残败，心中不忍，又念及家人，一时失态，请两位爷责罚。”

胤禛见她言辞闪烁便知事情并非如此，听到她的名字，还是有些讶异的。胤祥闻言也是一惊，这就是那个让九哥一心维护的女子么？自打她入宫，关于她的议论就没断过，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让九哥动心，自是有不凡之处吧！

“抬起头来，给爷看看。”

胤祥对这个女子生出无尽的好奇，很想一探究竟。

我无奈，依言抬头。胤祥细细打量了一番，虽说妆容有些凌乱，但也算得上是清丽动人，加之微红的眼眶，满脸的泪痕，更平添了几分风韵。

“你……”胤祥还想多言，却被清冷的声音打断。

“十三弟，你我还有要事，该回去了。”

胤祥只能作罢，收回自己的好奇心。

“是，四哥。”

我闻言心中已是豁然开朗，原来是四爷跟十三爷。我不由松了口气，素闻四爷心机沉重，寡言少语，不苟言笑。今日一见，可知传言不虚。我抬头，再想行礼，却发现二人早已没了远去，没了踪影。

回到浣衣局时，天色已经暗了。

夏日的天气本就多变，方才还晴好的天，如今竟不见一颗星。空气愈发沉重，我深吸了一口气。

踏进房门，眼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心头便也像被雨水浸漫，异常的潮湿。自入宫来，风波不断。如今，玉佩已碎，对过往再无可追恋。如此也好，我也再不用受过往的羁绊。

铺开宣纸，我提笔，行书如行云流水，娟秀的字体跃然纸上。我自幼便十分喜爱行书，奈何家贫，一直无缘习练。后到完颜府中，才得机会与莹珺小姐一同练习。不过几年的光景，我的字便也不错了。

一刻之后，蒋捷的《虞美人》便呈于眼前：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我再无心睡眠，撑了伞便走了出去。雨声仍未断绝，只是夜更深了。宫中各处都点起了灯火，在雨丝的掩映下，更显得朦胧恍惚。走着走着，只觉得行的深了，索性不再走。坐在回廊下，看浮萍在水中聚合又离散。好比这人世，分分合合总是无常。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头倚上朱红的廊柱，缓缓吟出这一句，一滴清泪落下，不觉竟沉沉睡去。

胤禛从回廊后转出来，望着廊下小睡的女子，陷入沉思。眸中有辨不清的光华闪过，又瞬间消失。

翌日清晨，清脆的鸟啼声唤醒了我。揉揉眼睛，发现天色已是大亮了，不由着急，翠晴姑姑又该寻我了。正想离开，却发现身旁放着一条丝帕，下面是一幅字。

展开来，上书：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是柳体的正楷，会是谁？难道昨夜那人也在这里吗？

我来不及细细思量，只能匆匆收起丝帕，快步赶回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