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爱是痴

那一日，我在贵妃宫中直待到暮色四合。看着那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泪如雨下。这些年，她也是累了吧，守着姐姐的故居，不过是不想别的女子就这么取代了姐姐的位置，不想姐姐存在的痕迹就这样被抹去。

真是倔强的女子。

我叹息，却也无奈。皇上自孝懿皇后仙逝后下旨，从此再不立后。此生这个后宫中至高的位分，不过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总算没有辜负孝懿皇后一番深情。那样一个女子，明明爱着，却不会让他有半点为难，爱到那样的地步，真是痴傻。

一日，天色微微有些阴沉。我抱着怀中的衣物，忐忑不安的踏进丽春宫的宫门。我不免有些担忧，这个是非之地，真是不想踏入呢。

送了衣服，本想立刻离开，却不防被门外的宫女吓了一跳。

“筱兰姑娘，昕妃娘娘有请，随我走一趟吧。”

我叹息，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奴婢见过昕妃娘娘，娘娘吉祥。”我跪直了身子，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那拉茗馨。她站在窗口，也不说话，只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

“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哪里好？何以所有的人都护着你，不惜一切的护着你！”

我不明就里，只能默默跪着。

“为什么？明明先遇上他的是我，可他眼里却只有你！为何我就要成为皇上的女人，一辈子困在这个牢笼里！完颜筱兰，你知不知道！为一个不爱的人怀了孩子是多么痛苦！”

“什么！难道是你……你怎么能啊！那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呵呵…没错，就是我呢。胤禟心里没有我，可是我却不能容忍自己委身一个不爱的男人。我本以为，我没了孩子就能快活。可我错了，夜夜我都能梦到那个孩子。他对我说，‘额娘，你怎么不要我！’‘额娘，我好痛，这里好黑，我害怕！’夜夜都能梦到，完颜筱兰，我是不是很残忍，啊？”

那拉茗馨失声痛哭，跌坐在地上，声嘶力竭。我看着，心隐隐作痛。原来她这样痴心，痴心到如此地步！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我上前，轻轻拥住那拉茗馨。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世间的痴心女子何以这样多？

“茗馨，你没有错。爱一个人如何是错呢？不过是爱不到，求不得罢了。人生一世，白云苍狗，忽然而已。你还有许多事可以做啊！九爷有他的命定之人，天意不可违。四时景致皆有不同，何必贪恋一点春色？”

“筱兰，我……”那拉茗馨自知愧对眼前的女子。那样的女子，不怪九爷会动心，玲珑剔透，心思细密，又是不好事的。若不是因为九爷，自己必然与相交甚好。可是，而今却累她至此！

“茗馨，你且安心。总归会好的，你若不愿得宠，想个法子无宠也就罢了。”

我低低劝慰着，从不曾想到，她是为了胤禟。更不曾想到，她的爱，这般决绝。一入宫门，身不由己。妃嫔自戕乃是大罪，会累及家族，她不能。却选择了这样一种决然的方式，倔强守护着自己所爱。

不由想起一句诗：自是人间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直到那拉茗馨止住了泪，心情平复下来。我才施礼告退，走出几步，听到身后有些嘶哑的声音：“抱歉，你原本云淡风轻的日子，终究是被我给毁了。”

我苦笑一声，

“我的日子从未云淡风轻过，又何谈被毁了？”

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