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非花 雾非雾

宴会似乎并没有被打扰，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只是众人各怀心事罢了。

暮色四合，宜妃大概是累极，一脸疲倦之色。德妃瞧了出来，只是微笑，

“宜妹妹可是累了？”

“多谢姐姐关心，许是这几日暑气重了些，夜里睡得不安稳，有些提不起精神呢。”

“快到夏日里，是有些暑气了。妹妹要保重身子，也省的老五老九惦记不是？”惠妃接过话来，也是好言一番关怀。

“如此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吧。”

德妃话音落下，只见妃位以下的妃嫔皆缓缓起身行礼

“臣妾告退。”

我跟在宜妃身后，宜妃在众位妃嫔行礼散去后，才与荣妃一道对着德妃惠妃行个常礼，“姐姐，我们也回去了。”

“咱们一同回吧。”

我低眉敛目，一副顺从乖巧的样子。偷目打量整个后宫中实际位分最高的四个女子。惠妃、荣妃资历最老，自皇上与仁孝皇后大婚后就是庶妃，德妃、宜妃都是康熙十六年进宫，四人先后在两年间被册为嫔，又同为二十年晋为的妃。真真是巧极，宫里多少女人都死了，仁孝皇后，孝昭皇后，孝懿皇后，温僖贵妃，敏妃……葬送在这个后宫的女子多的我都数不清，可唯独这四个人一路安稳的走了过来。

一路无言，不多时就回到了延禧宫中。我吩咐外头的宫女备了热水，端了来为宜妃净手。宜妃缓缓用清水清洗着双手，目光却是沉痛的哀伤。

我缓步上前，将手中白绢递给宜妃，轻声开口

“娘娘是怎么了？自打御花园回来就总是不痛快。”

“筱兰，我终于明白，原来所有的情爱与时光不过是时间长河的一段风景，下一段自有下一段的景致，过去了的是不能回头的。”

“娘娘，如今的日子再难过，也总要过不是。就算不为自己，总要顾着两位阿哥，如今两位阿哥都已成家了，娘娘该操心是儿孙的事情呢。”

“是啊，这么多年了，也早就该看开了。后宫有德妃惠妃坐镇，新人是闹不起来的。只是昕嫔……”宜妃顿了顿，似是有些踌躇，而后遣去了室内的宫女，独独留下了我一个人。

“娘娘，可是昕嫔有什么不妥？”

“今日偶然听惠妃说起我才想起，这昕嫔有那么几分像已故的仁孝皇后。本来我与德妃几人入宫晚，不曾有幸与仁孝皇后相识，只是宫里还是有老人认得的。这几分相像，怕就是她如今受宠的缘由了。”

“仁孝皇后？”我倏然想起奉先殿钦点那日皇上的一丝惊异，原来是这样吗？“早听闻仁孝皇后与皇上少年夫妻，又在政事上帮着皇上不少，与皇上伉俪情深。无奈情深不寿，生下皇子便撒手人寰。因此皇上十分疼爱皇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多年来疼爱有加。”

“是啊，我们这些后来入宫的，都曾经听说过当年的事情。原本新人进宫，我自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他不曾爱我，却也不曾爱任何人。可如今……”

“娘娘，再相像却也不是仁孝皇后呢。皇上宠她是对仁孝皇后的追思，究竟是不是她的福还未可知。”

“罢了，罢了，左不过是日后压在我们几人头上。名分什么的，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是。”

服侍宜妃睡下之后，我慢慢走回自己的屋子。话虽是如此对宜妃说，只是宜妃入宫已经二十几年了，那拉茗馨入宫不过几月，就已是如此荣宠。来日若真的生下位小阿哥，只怕后宫才真是要变天了。

沿着回廊慢慢走着，任思绪翻飞，转过廊角，黑暗里慢慢显出一个人影。我不由一惊，心中惊疑不定。借着月色，我看得分明，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刻早该在宫外府中的九爷！

“奴婢参见九爷，九爷吉祥！”

“起来吧。”

“爷怎么还在宫里，此刻宫门早该下钥了。”

“跟十四下棋下的久了，错了时间，就留在阿哥所了。额娘……她还好吗？”

见胤禟眉目之间尽是担忧之色，想来宜妃如此神思忧郁不是一日两日了。

“娘娘只是一时伤神，想开了自然就无事了。”

“自十一弟走了后，额娘就一直如此。忧思最伤身，五哥军中事务繁忙，不能时时入宫陪着。我一离宫，总觉得不大放心。”

看着胤禟的眸光，我有些难过。生在帝王家，实在是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了！

“九爷大可放心，娘娘想必如今也明白了许多事，不会再如此神伤。我和宛珠自会好好照顾娘娘的。”

“自你来到延禧宫，额娘便好了许多。筱兰，你这份恩意我一定谨记。”

“九爷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