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的药果然有奇效,原本丑陋无比的疤痕不过是半月光景,便已消散了。只留下一抹极淡的痕迹。但我仍旧不愿再踏出延禧宫,生怕再招惹什么是非。
我将新采摘的花瓣搬了出去,只有晾干的花瓣才能使香味更加持久。正整理着呢,宛珠走了过来。说来我已有许久没有见过她了。自我受伤以来,便很少出门,每天窝在房里写写字,宛珠好似很忙,不经常来看我。
“宛珠,这几日怎么没见你过来?”
“我每日要照顾那些花草,还要伺候娘娘起居,是忙碌了些。这不我刚有时间就来看姐姐了。”
“怎么?腊梅姐不在吗?”
“腊梅姐被调进内务府了成管事姑姑了,新来的宫女不懂事,我自然要上心些的。”
我不由暗暗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这真是当日天真淳厚的宛珠吗?我一直以为她纯净如白纸,如今看来,她却是不简单。难道当日的淳厚,也全是假象吗?
“倒是辛苦你了,我这一伤,让你受累了。”
“姐姐见外了,咦,姐姐又在晒花瓣了?”
“是啊,前几日昕嫔想要个香包,娘娘命我给昕嫔做一个。我就多晒些花瓣,多做几个,也给娘娘添些。”
“那姐姐一定不能忘了我的!”
“这是自然!”
我坐在床边,手中的银针来回穿梭,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一副出水芙蓉图便跃然纸上。我特意地选了雪锦来作料,衬得素雅高洁的莲花更加清丽。
这些东西自然是难不倒我的,半日后,缎面的香包便已制成。我抬头瞅了瞅天色,天竟已经黑了。
收拾停当,我熄了灯,去了前厅。我的伤已经大好了,该做的事情自然无法逃避。今儿就轮到我值夜了。巡视了前厅,我回身走向卧房。刚进房间,就看见宜妃仍未就寝,只盯着床上的一只玉镯。
“娘娘,天色已晚,您歇着吧!”
宜妃才回了神,又抚摸了那镯子一遍,叹了口气,才幽幽说道
“筱兰,你可知道这镯子的来历?”
“那时候,我还没有入宫,整日待在闺中读书,绣花,父慈子孝,日子也算是逍遥。偏偏那一日我到白云观还愿,遇上一个人,一个让我痛了一生的人。那时候,他是何等潇洒,风度翩翩。那天正赶上庙会,热闹非凡中与他不期而遇。后来,他便送了我这个镯子。”
“娘娘……”我心里并不情愿听到宜妃的故事。知道的多了,也许并不是好事。
“后来,我跟你一样,成为秀女,被选入宫,心中有千万般不愿,却又无可奈何。此世间大概没有比不能与相爱之人相守更让人悲戚。然而,奉先殿上,我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是的,他便是当今圣上。当我知道他是天子之时,心中悲喜交加。喜在我终于可以跟他在一起,悲在他将永远不属于我一个。他当日也认出了我,并当即钦点了我。可是,我也明白,我的一生都将埋没在这紫禁城中。他许是好君主,好阿玛,好儿子,却永远不是好夫君。这宫中有多少人爱极了他,也恨极了他。”
宜妃突然停住了,拉着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筱兰丫头,一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不自主的想起那些往事,今儿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抓住自己的幸福。还有,一定要爱对人,切莫像我,只能对着花草旧物,聊解寂寞。”
“娘娘,别这么说,筱兰虽只是远远的见过皇上,但也知他并不是薄情之人。只是身为一国之君,他所担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娘娘,我想皇上心中还是有您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断断不会忘记娘娘的,更何况,娘娘还有五爷,九爷呢。娘娘切莫伤怀啊!”
“有我?呵,他这一生大概也只爱过那两个女子吧?一国之君又如何,他不过是个可怜之人。你说的不错,我还有老五和老九,还有他们啊!”
“筱兰,来。”宜妃说着,就要把那镯子套在我的手上。
“娘娘这是做什么,这是皇上送给您的,奴婢不敢接受。”
我当然不能接受,我突然就同情了眼前的妇人,这一生,她爱错了人。这一生,她用尽了爱,也用尽了恨。
见我百般推脱,宜妃无奈,只好收起。
“罢了,等你成婚之日,我在送你不迟。”
终于安顿宜妃就寝,我走出门,坐在门外,看着点点繁星忽然就想到了额娘,想念那些在完颜府的日子。那样的单纯美好,不必谨言慎行。
我原以为宜妃娘娘必定是风光无限,却不曾想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感到一阵悲痛,为了爱一个人,她耗尽了自己全部的青春与心力。皇上对这些妃嫔未必没有爱,我也宁愿相信当年皇上的确是爱过宜妃的。可是,身为帝王,他却不能任由自己的心,想爱一个人,却要受到各种桎梏。
究竟什么是爱?爱上一个人,就当真会如此煎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