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日的中元节期间,是人界纪念故人的日子,而今日的人界之宫也热闹非凡。到了这天,举行各种庆典,也包括放花灯,为孤魂野鬼指一条通往天堂的路,并且祝福早日超生。
丞子邵前夜嘱咐今日要穿的朴素,也未曾告诉其为什么。
最近几天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有时候甚至会咳出血来。妃无笑怀疑的是,丞子邵每当看到自己咳出血,只是匆匆去宣来太医,而且都是同一个太医。当太医走后,眼中总会有几分自责在其中。
侍女卿儿给妃无笑换上一身鹅黄色的内裙,再套上青色的外罗裙。头梳了个十字髻,髻边一朵莲花。卿儿特地在妃无笑额头上画一莲花妆。妃无笑就为了换身衣服,试穿了一个晨。
中午吃了些素菜,丞子邵刚入房间,就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莲花清香,再望见妃无笑宛如仙子的面容,为其的素妆也同样惊艳的身影愣了下来。看来这人界的一代帝君也拜倒在了石榴裙下。
见丞子邵愣了下来,心中不安,摸了摸脸庞,怕是有什么菜叶儿脏东西粘上去了。
“我脸上有东西?”妃无笑让身旁卿儿拿来铜镜细细照了照,发现没有异样后,脸庞掠过红晕。铜镜中的女子仿佛莲花仙子,出尘泥而不染。
“没什么东西,只是,今天的贪吃鬼意外的好看。”坐在凳子上,笑着看着眼前的莲花仙子,有时又不敢多看,怕是亵渎了她的纯洁。
“才不是贪吃鬼,我今天吃的很少了好么!”妃无笑从碟子里再拿出一块桂花糕,几口便入了肚,满足的舔了舔手指的残余的甜味。
无奈看着妃无笑如此馋桂花糕,百吃不腻。“你喜欢吃桂花糕?真没想到你这么迷这个。”
丞子邵从怀中掏出绣着金龙图的手绢,轻轻擦拭着面前人儿红唇上的酥皮。手绢落在她唇上,留下了她永远的莲花清香,留下了仅存不多的美妙回忆。
“爱吃甜食么?过几天我让御膳房再弄些甜的,老吃桂花糕不会腻的吗?”
乖巧地点了点头,卿儿又换上一盘子新的桂花糕。
君无殿。
君莫声递给做在身边的妖夜一盘桂花糕,双眸半垂着。
“你徒弟在人界之宫最爱吃的。”
妖夜的尾巴仍是洁白如雪,只是眸中无不露着冰冷。身形自从那天开始就不再变小,一直是二十岁左右的俊俏青年。
苍白的手指指甲几年未剪,比平常人的指甲要长上两三厘米。手指轻触盘子里的桂花糕,脑子中依稀记得无笑最喜欢吃甜的东西。拿起一块,轻轻嚼着,甜的有些苦涩。
“你徒弟活着好好的。”
“嗯,我知道。”
“你应该也知道,”君莫声望了望午后阳光明媚的天空,嘴角一抹难以琢磨的弧线。
“你应该也知道,这天,要变了。”
妖夜未曾回答,君无殿寂静了许久。
“嗯,我知道。”妖夜吃完最后一口桂花糕,仍是回味。君莫声慵懒倚在窗边,阳光照在他脸上却又那么阴沉。
又是夜,从未想过一夜一天过得这么快,妃无笑的生命也将要到了尽头。细细数来,绝对超不过五个月。
这夜人们在河边放下寄托心中思念的花灯,让花灯随波逐流,飘向冥界,飘入故人手中。在花灯中放上祝福的纸条,指引迷路的孤魂野鬼找到归宿,也祝愿故人早日投生为人再相会。
妃无笑不知道有什么人可以纪念,有什么人可以回忆。接过丞子邵递给她的莲花灯,犹豫不决。
“你没有可以想念的人吗。”
妃无笑轻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些与亲人的回忆。再看了看丞子邵的花灯早已经飘向远方,心中有些好奇。
“你的亲人死了吗?”
“嗯,我的母亲,我的父亲。”
妃无笑有些怜悯地望着身旁背影孤寂的丞子邵,有些事情忘记了,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吧。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
“寂寞。”
丞子邵起身将妃无笑拥入怀中,这么多天了,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对她的爱意,对她的关心,对她的一切一切,丞子邵眼中多了几分坚定,说出口那几个难以吞噬的字。
“无笑......我,爱你。”
爱?感受到眼角的湿润,嘴角因紧咬带来的血腥。甘甜的血腥流入口中,他覆上了她的唇,他爱的女人的唇,那本来是圣洁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敢亵渎的人儿。
现在,他将她拥入怀中。
丞子邵的花灯飘到奈何桥,一白色身影垂身托起。把那小小纸条从灯中取出,男子望着那一行一行的话语——
父皇母上大人皆安好,孩儿在人间过的很好。孩儿现在找到了心爱之人,姓妃名无笑。孩儿要在今日百花灯火的照耀下像她表白心意,娶她,爱她。愿父皇母上大人保佑,孩儿能得一娇妻。 ——不孝子,丞子邵。
一字一字写的霸气,那白袍男人捏紧手,莲花灯化为灰烬。再望那纸条,眼中充满厌恶。妖气涌动纸条投入那奈何桥水底,永不见天日。
那白袍男人,有一白色狐尾。正是妃无笑的师父,妖夜。
妖夜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区区凡人,不配当自己心爱——徒儿的丈夫。
奈何桥边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血红的花朵,凄美而冷艳。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君莫声望着在奈何桥上缓步走下的妖夜。
冷笑。俯身摘下一朵彼岸花,轻轻嗅吸其香气,随之扔入奈何桥河下。心下想着,异眸望着妖夜眼中的几分欲望。
呵,有趣,真是有趣。
“奈何?没有奈何。”这个天下权利至上,能力至上。有了逆天的本领,还须奈何?
妖夜瞥了一眼君莫声。
“可以走了?”
“当然。”
彼岸花随着丞子邵的纸条沉寂在奈何桥河底,但这个天下,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暴风雨前的宁静,转眼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