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是不会买礼物的人。

她和康昭去了很多商场，挑来拣去，总觉得送给严子爵少了一点什么。康昭随便买了一个手表，中规中矩，不会被严子爵喜欢，也不会被他嫌弃的手表。毕竟贵啊。

云锦也不是小家子气，她只是觉得，她该给严子爵一些特别的东西。

“小锦，谁都摸不清大哥喜欢什么，这么多年了，大家都习惯了，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我知道啦。”

康昭说是这样说，云锦回答是那样回答，她还是在心里固执的坚持。严子爵对她是不一样的，即便是她连自己都说不上来那不一样在哪里。

严子爵生日的前一晚，他请了云锦几个人去唱Ｋ，可是云锦还是没想好给他买什么礼物。下午的时候，她枯坐在床头，想了半天，翻箱倒柜找出一张空纸，一支笔来，然后又对着空纸和笔出神。

“陆羽，你说如果是你生日，你会想要什么礼物？”

“我怎么会挑？不过，每个人生日都希望能收到一个特别的礼物吧，全世界独一份儿，再好不过了。”

“是吗？”云锦沉思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拿起一支笔，唰唰唰，行云流水地在纸上跳起舞来，慢慢地，显出轮廓来了，黑色的线条在白色的纸张上勾勒出一个孑然孤立的身影，他有着硬朗的面容，有着世界上最深沉孤独的眼神，望着江边天水茫茫。他的整个人在画里，又好像不在画里，像是一首陨落的华丽的，长诗。

那个人，正是严子爵。

陆羽在旁看着，只觉得惊心动魄。大小姐作画的时候，眉宇间有一种让人动容的神色，那是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沉湎，好似，好似这画上是她隔了几世都未相逢的恋人，是她藏在心里很久的人。

他看到了，也许她自己都还不知道，但他不说破。

这一切姻缘都得当事人自己去历经不是？

“呼——”云锦搁下笔，长舒一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画好了，陆羽，你看我画得如何？”

“小锦画得很好，很用心。我相信严少会喜欢的。”

云锦露出轻松的笑容，“听康昭说，严子爵好像不容易喜欢什么礼物，我已经尽力了。毕竟是他的十八岁，他会不会觉得我的礼物太廉价啊？”

“其实我想，对于严少来说，再贵的礼物都是廉价的，说不定小锦你的对他另有意义呢？”

“但愿吧。”

“大小姐，康少爷的车在外边儿等着了，说是该走了。”吴妈走上楼来，叫云锦。

云锦“哦”了一声，收拾好东西，小心地把画卷起，放进包包，和陆羽道别，就一路小跑，匆匆而去。

“路上小心点儿。”云锦没有听见，跑出去老远了。

“跑那么急干什么？小心点儿。”看见云锦急冲冲地钻进车里，康昭说道。

“我兴奋嘛。从小到大我自己的生日都没过过，更不用说给别人过了。以前我养父养母他们也穷，每次过生日顶多煮一个汤什么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是第一次给别人过生日哦！”

康昭半开玩笑半赌气地说，“你的第一次不是为我，我真是生的不是时候。要不我现在就去改改，和大哥一起过生日？”

“想什么呢？难哪能说改就改？伯母生你多不容易啊，这是她的日子，又不是你的，你哪有什么资格去改啊？”

“好，小锦大人教训得是。”康昭狗腿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不该改就不改。”

“谁让你听我的啊？”云锦这样说着，眼里又是得意。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云锦听他说出这三个字，饶是清楚明白，饶是他已经讲过，还是不可自已地心口一滞。是真的我爱你啊。每个女孩子，在美妙如花的年纪，都梦想的三个字。

她没有接话，只是沉默温柔地凑过去，亲了亲康昭的侧脸。

康昭的脸顿时红了大半，只装作没事的样子，说，“小锦同学，以后不要在我开车的时候做些容易让我分心的事了，知道吗？”

“那我就不做了。”云锦戏谑地回道。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康昭急了，“其实我是一个不容易分心的人。”

“噗”云锦捂住嘴，眼睛笑成一轮弯月。

“到了！”康昭下车，绅士地为云锦开车门，装模作样地伸出手说，“陆云锦小姐，你可以下车了。”

云锦牵着他的手，优雅从容地下车。她已经逐渐适应这一切了。

两人进入ＫＴＶ，一路上都有一群人跟在身侧引导。

“康少好久不来，女伴换了啊？”

“康少的女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康少一向好眼光。”

云锦盯着康昭灿若朝霞地笑，康昭心里默念不好，连忙解释，“你们胡说什么呢？这是陆家的大小姐，陆云锦，是我女朋友。我哪有经常换女伴？以前都是为了撑场子带的，带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你们不能胡言乱语！”

“是，我们错了。”

“陆小姐，你别介意，都是我们多嘴。”

云锦也不知道听没听去康昭的解释，反正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领到了包间，ＫＴＶ工作人员顿作鸟兽散，生怕这位陆家大小姐发火。

这些豪门中人，都是些人面兽心的家伙。

“来啦！快过来坐。”周念安正在摆酒，一瓶瓶价值不菲的酒跟水似的摆了满满一桌。

“要唱什么，快来点。”杜鸢坐在点歌台，正在唱“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非常古老的，也是非常心酸的情歌。唱得云锦心里有点古怪的感觉。

“咱们俩点首对唱情歌怎么样？”康昭讨好地看着云锦。

“算了吧。心情不是很好。”

“我真的没有——我对天发誓。”云锦横他一眼，康昭开始撒娇，“好吧，我错了，对不起，小锦，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原谅我吧。”

“好啦！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和你计较了！”云锦看见严子爵坐在角落里，抽着烟，氤氲着一片，好像这偌大的包厢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微微失神。

康昭这边听到她一句原谅，松了一口气，“那好！我们就给大哥礼物吧。”

康昭掏出手表，“大哥，十八岁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严子爵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放那儿吧。”

可是康昭已经很开心了，至少他没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有次康昭脑残地送了一只大熊玩偶给严子爵，当场就被他赶了出去。

云锦有些紧张地掏出自己的画，支支吾吾地说，“严子爵，我，我不知道你的喜好，就想着给你一个特别的礼物。”

听到特别两个字，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转过头去看两个人。特别？严子爵的生日千万别追求什么特别，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屏息凝气，看见云锦从包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严子爵，“十八岁成人快乐！希望你喜欢。”

严子爵深深看了云锦一眼，接过画，摩挲好一阵儿，居然开了金口，说道，“谢谢了。”云锦有点腼腆地笑。众人都暗暗佩服云锦，十几年来，严少就没对谁送的礼物看过超过两眼。今天居然说了谢谢？真是大开眼界。

“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也得给我画一个，画得比这个还好！”康昭把云锦揽在怀里。

“好。”云锦小声回答。

康昭拉着云锦唱了一首老的掉牙的歌，“你最珍贵”。

悠扬的音乐响起，他唱，“明年这个时间，约在这个地点。”

她接，“记得带着玫瑰，打上领带系上思念。”

“动情时刻最美，真心的给不累。”

“太多的爱怕醉，没人疼爱再美的人也会憔悴。”

“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你知道我爱流泪。”

“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梦才会真一点。”

“我学着在你爱你沉醉。”

“我不撤退。”

“你守护着我穿过黑夜。”

最后两人合唱，“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你最珍贵。”

你最珍贵。

云锦想，那就这样吧。不要去想别的，不要去想其他人，眼前的康昭就是自己前前后后思量盘算许久才定下来的人啊。刚好他还喜欢自己，这多么不容易，自己还在徘徊什么呢？好好把握住这个人吧！

两个人唱完，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的模样。

之后杜鸢一个人唱了很多首情歌。像是在开一个杜鸢的苦情歌演唱会。最后她强烈要求周念安陪她唱一首被风吹过的夏天。周念安没有拒绝。

“ 蓝色的思念，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空气中的温暖，不会很遥远 ”，杜鸢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凄凄切切，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听得云锦都要流下泪来。

然而云锦从周念安克制的声音里，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爱真的让人好苦。。锦在那一刻，对杜鸢有了一种隔空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