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昭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这两个人，不是刚刚还水火不容么，自己不是还为了她在大哥面前出头么？为什么呢，他们两个这样亲昵安稳地相互依靠，怎么能这样沉沉的睡着呢？

大哥不是那种随便谁都可以靠，不是那种随便在哪里都可以落脚睡下的人。

尽管洞里光线昏暗，他还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楚。

杜鸢和周念安也有些惊讶。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杜鸢朝着洞口喊，“子爵！”

严子爵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地醒过来，立直了身子，定了定神，才渐渐明白现在的情况。云锦被这么一闹，也清醒过来，一眼就看见康昭，喜出望外。

“康昭，快来救我！”

“小锦，你别怕，我马上回去拿绳子，拉你上来。等着我。”说完就飞奔而去。严子爵沉了沉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念安站在洞边，问，“大哥，你们怎么会掉进这个洞里来啊？”

“对啊。依你的性子，不应该的啊。再说了，怎么可能两个人同时掉进来啊！”杜鸢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严子爵。

没等严子爵说话，云锦抢先一步说道，“说来都是我太不小心，忙着采野果了，一时没有注意就掉进来了。严子爵本来是要好心救我，可是我一不小心就把他也我拉进来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注意点的。”

“这样啊。下次小心点。”周念安说道。

“我会的会的。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对吧，严子爵。”云锦看着他，下巴微抬，脖子伸长，像什么呢？对。像个芭蕾舞演员。

严子爵看她认真的样子，觉得很有几分可爱，“噗”地一声笑出来，“嗯。对。不会再发生了。”虽然后来事实证明，严大少说的话都是放屁。但是现在，云锦还是很开心，很开心能赢得他的信任。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改变了。杜鸢和周念安对视一眼，互相深有同感。

“来了，绳子来了！”

康昭急冲冲赶来，扔下绳子。“云锦，大哥，快抓住绳子。”

严子爵说，“你先上去吧。”

“我——”

“我什么我，叫你先上去就先上去。要是我上去了，等下你一个人在等下肯定上不去。”他蹲下，拍拍肩膀，“过来，踩着我，抓着绳子上去。”

“不用了。我可以的。”云锦试图抓着绳子，拼命往光滑的洞壁上踩，终究是徒劳无功。

“云锦，你就踩一下大哥吧。”康昭有些着急，“大哥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啊。快一点，天都黑了。”

云锦只好过去，低低说句，“不好意思啊，严子爵。”她踩着他的肩膀，一番挣扎，终于着陆，感受到脚下的土地柔软坚实。康昭绳子一松，十分激动地抱住了她，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说道，“小锦，你吓坏我了。”

周念安捡起康昭扔下的绳子，丢给严子爵，严子爵也顺着绳子上去了。

云锦在康昭的怀里看他，他正对杜鸢笑得温暖，说着，“没事，我没事。”她想，这辈子他都不会对她这样笑吧。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五人回去，经过这么一个波折，都无心再玩些什么，只吃一些干粮就睡了。大家也当什么都没发生。没有看见云锦和严子爵过于亲密的场景。因为不管怎样，严子爵是一个爱了杜鸢那么那么多年的人。

大概是睡太早的缘故，云锦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她躺在睡袋里，枕着手臂，呆呆地望着帐篷顶。

“小锦，小锦？”有什么声音稀稀疏疏地传来。

云锦一拉开帐篷，看见康昭明媚的笑脸，“小锦，我睡不着。咱们可以聊聊天么。”

“正好我也睡不着。我们出去聊吧。”

云锦披了件衣服，和康昭出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石头凉凉的，云锦瑟缩一下，康昭不是观察仔细的人，但是云锦的一举一动，每个动作，每个表情，他居然都一一收入眼底。于是他脱下外套，给她，说道，“拿这个垫着吧。”

云锦本想说，这么贵的衣服拿来垫在屁股底下不合适吧。转念一想，想到严子爵今天说的，要有贵族的气质。不用在谁的面前低头，特别是钱。所以云锦自然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把康昭的外套垫在石头上，坐上去，外套还带着康昭的体温，真是温暖许多了啊。

云锦笑一笑，一仰头，看见满天繁星。

“好漂亮啊。我小时候睡不着的时候也经常这样看星星，一看就是好久好久。”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不用太多说明，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康昭戏谑地唱。

云锦看着少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康昭，你喜欢我吗？”云锦问得直白。

康昭一时有些害羞起来，看着云锦，少女如海藻般的长发披散下来，皮肤在夜色里在月光下有一种晶莹得几乎透明的白，黛色的眉，水波一汪的眼，有说不出的忧愁和温柔。

他下定决心，说道，“是。我是喜欢小锦。”

云锦尽管隐隐明白了他对自己有好感，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其实，我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我不知道喜欢的感觉是什么。但是遇见小锦之后，我想，我这辈子，如果得和谁携手度过的话，那我一定希望那个人是你。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很快乐。”

云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康昭，既然你喜欢我。那和我约定，这辈子一定不要离弃我，好么？一直做这个喜欢我的，阳光的，简单的康昭，好不好？”

“好。”他毫不犹疑地回答。然而，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到了后来会发展成那般面目可憎的模样。

“谢谢你，康昭。”

“小锦，你是答应了，答应了我们的事了么。”康昭支支吾吾地说道。

“非得要我亲口说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

“好啦好啦。”云锦对着山的对面大喊，“康昭，我也喜欢你——”声音大得整个山间都有一点点回响。云锦捂住嘴巴，眼睛笑成弯月，“糟了，我会不会吵醒他们啊？”

“没关系。吵醒他们不要紧，有我呢。”

“我怕严子爵——”

“你不用怕，大哥他是好人。”

“好人？嗯。好像是有时候也是个蛮不错的人。”云锦望着月亮，“康昭，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严子爵一直针对我啊？虽然我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女孩子，但是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个讨厌我那么长一段时间吧。”

“其实——小锦，你还记得你的干妈么？”

“干妈？你是说我养母？”

“嗯。”

“怎么了？关她什么事？”好久没有听人提前过这个人，这个称呼，她都快要把她从记忆里抹去了呢。

“她离开北平前，坐的那辆车撞上了大哥。”

“又撞上了？”严子爵真行，什么车都能往上撞。云锦心想。“然后呢？”

“然后大哥的司机出来让道歉。你养母说了一些很不应该说的话。”康昭的神色有些迟疑。

“比如？”

“比如，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这京城里，陆将军孙女的妈！你撞了我坐的车，还想让我道歉？不可能。什么人啊，以为我是那种没有身份的人么！等等之类的。”

“你知道大哥的性格。怎么可能和她计较。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但是这笔账就记到你头上了。所以大哥对你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认为你是那些仗势欺人，没有眼力见儿的人，所以之后对你也多有不满。”

“原来是这样。”那个“妈妈”还真行，临走了还能再补一刀。

“小锦，你不会喜欢大哥吧。”

“我都说了喜欢你了，你怎么不相信呢？我这个人的心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严子爵太高深莫测，我把握不住的。”

“我只是害怕。大哥那么好。总是有一群女孩子喜欢他。”

“我又不是那些一群女孩子。再说了，康昭你很好很好。我也害怕会有一群女孩子跟我抢你呢！”

康昭闻言，满足地笑笑，对天发誓道，“我绝对不喜欢其他人的。我这辈子喜欢小锦一个，有小锦一个就好了！”

“嗯。”

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说着说着，云锦慢慢起了睡意，对康昭道别说，“康昭，我有些困了。去睡了啊。”

“小锦。”

“啊？”云锦回头。

康昭趁着云锦没防备，欺上身来，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缱绻万分的吻。然后不等云锦说些什么，他就快步走回自己的帐篷，挥挥手说道，“晚安咯，小锦。”

云锦站在凉凉的夜风里也觉得脸滚烫得像是要着起火来。她捂着额头回帐篷，毫无知觉地躺在睡袋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睡不着，又一次呆呆地望着帐篷，但是心境大不一样了。

她整晚上都在想，他是真的喜欢我吧。我呢，是真的喜欢他么。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