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正面对视

傍晚的时候，赫连晨才悠悠转醒，唤道：“流笙，水。”

流笙支着下巴正在桌边打瞌睡，一听赫连晨叫唤，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赶紧倒了一杯水，跑到床边，扶起赫连晨，伺候主子喝完水。

别看赫连晨阴暗，狠毒，说到底也是凡人体质，这路上的几天没少折腾他，他那些藏在衣服下的一身红色斑点怕是被坚硬的马车壁给摩出疙瘩来了，他一直强忍着那瘙痒，粘腻，幸好身体内的寒毒没有发作，好歹可以撑到现在，不然要是让赫连译看到自己寒毒发作，那么自己一定要杀了他。

几日舟车劳碌，让赫连晨疲惫不堪，这儿睡了一觉，才感觉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喝了一杯水，感觉嗓子眼舒服些了，才望着流笙道：“他们呢？”

“爷，他们也去休息了，您睡着的时候，除了刚才领我们上楼的姑娘送了点热水跟点心来，其他就没什么了。”流笙恭敬的回答道。

“你去准备准备，我要沐浴。”这赫连晨受不了自己脏兮兮的，那几天吃喝拉撒都在马车上，弄得他差点就掀翻马车，扬长而去了。只可惜，有可恶的赫连译在，不好做，只能罢了。

流笙点点头，给赫连晨背后加了一个枕头，让赫连晨靠着舒服点，方才出了门打水去。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刚才那个姑娘正唧唧喳喳的招揽客人，流笙微微一笑，那种活力恐怕是自己永不会拥有的，顿时浮起羡慕之意，望着琪婉莹，愣楞的出神。

琪婉莹正在忙着给给各位客人倒茶端菜，突然被旁边桌子妇人拉住衣角：

“婉莹，你看，楼道旁那位小公子都盯了你好久了，看上你了吧？”

琪婉莹被问的一愣，顺着妇人指的地方一瞧，原来是早上那人旁边的小公子，似乎是有事找自己，笑着道了一声：“大娘，您呐，多想了，人家才不会看上我呢？”

“瞎说，我们家婉莹多好，那小公子果真看上你了，大娘给你说去。”那妇人虎起脸来，说的头头是道。大约客栈内的客人们眼光太过炙热，流笙回神过来，小鹿般的眼睛慌乱的扫着四周，不知所措。琪婉莹瞧着他那样，叹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公子？可是有事？”

“啊……哦……我是想问……可有热水，我家主子想沐浴。”流笙见琪婉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大眼忽闪，略微窘迫的红了脸。

“热水有的是，要不，你随我去后院打来？”琪婉莹道。

“哦……好……。”流笙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琪婉莹说话的时候，那些吃饭的客人都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瞧，那眼光像是要把自己活剥生吞了，心里毛毛的。

“好，你随我来。”琪婉莹让流笙跟着自己，突然又回头冲着堂中的客人们回了一句：

“不许胡思乱想，不然……我不让我爹给你们做好吃的，哼。”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真有这丫头的，看来这小公子有戏哦。

流笙小心的跟在琪婉莹后面，大气不敢出，他在想，为什么这姑娘要冲着那些客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难道……流笙不敢在想了，赶紧甩掉不好的念头，不过脸却越来越红了。

“公子，给你6桶热水、2桶凉水，可够？”琪婉琪正拿着木桶舀水问道。

“够了……够了……。”琪婉莹突然出声，把流笙吓了一跳，又结巴的回了一句。

“恩，等下我给你家主子给送上去。”琪婉莹道。

“不用……不用麻烦姑娘，我自己来就行。”流笙一听她要给送水下去，吓得连忙摆手。

“我不帮你，你这8桶水搬到什么时候，等你搬过去，都变冷水了，你难不成想让你主子洗冷水澡？，再说你一个人能搬得动？”琪婉莹顶了两句。

“我……。”流笙被琪婉莹说得哑口无言，这8桶水搬上楼是个力气活，自己小胳膊小腿的，还真有点吃力。

“行了，别杵着了，赶紧的搬吧，我让小牛帮我们一起搬，这样快，水又不会冷。”琪婉莹招呼着小牛一起搬水，自己毫无吃力的拎起一桶水，往大堂走去。

流笙看着琪婉莹的背影，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这姑娘是个好人，好久都没有人对自己那么好了，以前在太子府的时候，什么最累、最脏的活都是自己干的，即使这样，还是会常常受其他下人的打骂，直到自己做了太子的贴身侍从，日子才算好过了一点。过去了就过去了，该珍惜的是现在，流笙吸了吸鼻子，拎起一桶水，摇摇晃晃的上楼。

琪婉莹拎着水桶上了楼，把水桶搬到房门前，敲了敲门：“客官，给您送热水来了？”

房内静悄悄的，琪婉莹怕水凉水，说了一句：“客官，我给您送热水来了，我进屋了，不然水就冷掉了。”

琪婉莹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格局，不过今儿闻着怎么自家屋子也是那位公子身上香香的味道呢？

使劲的用鼻子嗅了嗅，好香！正当琪婉莹陶醉在这一片芬芳之中，一个冷漠的嗓音打断了她：

“闻够了？”

琪婉莹一吓，寻着声音的主人望去，是他……早上的那人。琪婉莹呆呆的望着他，早上的时候太过匆忙，又不好意思瞧着人家看，这儿正面对视，她才发现这人长得有好看，具体的她不会形容，神仙也不过如此吧，琪婉莹想。

“看够了吗？”那嗓子又是冷漠到极点。

琪婉莹被问的涨红了脸，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客官……我是给您送水的。”

不过那人却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不理会，琪婉莹吐了吐舌头，有点无趣的把水倒进浴桶，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门。

琪婉莹一出房门，就使劲的拍打自己的胸口，吓死了，这人怎么那么吓人，像鬼一样啊。

琪婉莹一直生活在被人夸赞、受瞩目的坏境中长大，突然间遇上这么一个人，看到他的时候，自己的心就会突突的跳，不是兴奋，而是害怕的心跳，那人会让自己有种压抑感，很揪心。琪婉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呸，想那么多干嘛，干活去。拎着空桶，脚步欢快的下了楼，仿佛刚才的紧张，心惊都不存在了。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面对面，却从此注定了他们纠缠至死的一生。

琪婉莹下楼的时候，才见着流笙摇晃的拎着水桶，沿路走过的地方，都湿嗒嗒的，一桶水变成了半桶水。

“公子，你还是坐会儿吧，剩下的我来。”琪婉莹接过流笙手中的木桶，示意流笙歇歇。

“不不不……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流笙急忙摆手，却忽略手中还没被琪婉莹接过去的木桶，顷刻间，水洒了一地，同样，流笙的衣摆也湿透了。

琪婉莹张大个嘴巴，眼睛瞪的圆圆的，这……小公子，厉害了！看到流笙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双手急促的互搓着，衣摆边缘滴答着水滴，脸上红成一片，眼睛雾气朦胧，算了，好人做到底，谁让人家是咱们的客人呢。

“没事的，公子，你赶紧去换身衣服，这水是热的，让小牛给你瞧瞧哪里烫伤了，湿衣服裹在身上，会裹出病的，快去。”

“可是，我家主子……。”流笙真的快要哭了，自己就是个麻烦鬼，连提水的事情都干不好，又担心主子会责骂自己，急的不得了。

琪婉莹看到流笙真的要哭出来了，心就软了：“你先把衣服换了，你家主子那边，我替你去。”

流笙一听，猛地缩紧瞳孔，仿佛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连连摇头，称：“不行的，不行的。”

旁人看不下去了，冲着流笙喊了一句：“小公子，你墨迹什么，婉莹让你换衣服就是换衣服，你家主子啊，咱婉莹会伺候好的，再说了，你要是着凉生病了，谁来照顾你家主子啊。”

流笙一听人家都这么说了，想想也对，万一自己这次撑不过去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主子，没人照顾主子，主子定是不会满意别人的，打了个冷战，流笙回神向琪婉莹道谢：“有劳姑娘了。”

“没事的，包在我身上。”琪婉莹拍拍流笙的肩膀，笑道。

前者愉快的打水去了，后者忧心匆匆的换衣服去了。

终于琪婉莹前面的浴桶满了起来，试了试水温，正好，便走到床前，对着赫连晨道：

“客官，您要的水给您打好了，可是要服侍你净身？”

赫连晨未答，只是眼皮微动，提示着他有在听琪婉莹的话。

“流笙呢？”

“流笙？流笙是谁？啊……您是说您的小侍从啊。”琪婉莹一时想不出这流笙是谁，后又一想人家问的肯定是他的小侍从上哪去了。

“……”

赫连晨心情不悦，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放肆的在自己面前大喊大叫，睁眼直视对方，手却向闪电一般扣琪婉莹的脖子：”说……流笙人呢？”

琪婉莹还没反应过来，等自己有反应的时候，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人紧紧的掐着，呼吸困难，心脏剧烈跳动，眼角有泪渗出：“他……去……换……衣服……了。”

“换衣服？为何？”赫连晨收紧一分力道，流淌在身体中的血流叫嚣着，呐喊着。

“他……刚才……拎水……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打湿了……衣服……我怕……他会……生病……就……就……让……他换身……干衣服。”琪婉莹艰难的回答道。

琪婉莹只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不能呼吸了，脖子生疼生疼，眼睛在往上翻白眼，舌头也伸了出来了，呼吸，我要呼吸，这是婉莹脑海中唯一的想法，于是她拼命的挣扎，想摆脱赫连晨的控制，无奈她跟他之间的力量太多悬殊，根本挣脱不了，脖子上的力道还在一寸一寸的收紧，难道，他真想杀了我？

赫连晨默默的看着琪婉莹扭曲的表情，突然狠命的一掐，琪婉莹无意识的从嘴巴发出“啊”，极度的缺氧，让琪婉莹越来越晕眩，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晕了过去。

赫连晨见琪婉莹晕了过去，冷哼一声，重重的把琪婉莹推倒在地，强烈的撞击让琪婉莹又转醒过来，拼命的咳嗽，咳的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发出沙哑的急踹声，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琪婉莹从来没有觉得说话会这么吃力，呼吸会这么困难，但是最让自己震惊的是自己面前的人，阴暗，冷血，他每收紧一分力道，就说明他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琪婉莹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恐惧的望着床榻上的赫连晨，眼泪汹涌，浑身颤抖。

赫连晨看着地上吓得魂飞魄散的琪婉莹，心里却在想：这女人，没有武功。

赫连晨皱起眉毛，似乎很不喜欢女人在他的房内：“出去……把流笙叫来。”

琪婉莹一听，想都没想，立马爬起、脚步飞快的逃了出去，喊来了流笙：

“你……家主子叫你呢。”

流笙望着琪婉莹脸上的泪痕，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了一句：抱歉。匆匆向房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