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秦六艺

庄纯点点头，脚步沉重地走下楼去。还没走到楼梯口，下面又传来嚷嚷声。

“喂，你放手啊，我让你放手听见没？”只见一个衣不蔽体、面色死灰的男子跪在地上紧紧地拽住庄陌的衣摆，旁边围了一群人。

“小陌，出什么事情了？”庄纯从楼上走了下来，旁人一看是二当家的来了，都自动让开了道。

“这不是刚送走了贾员外嘛，门口突然冲出这人，抓着我衣服不放，我让他松手，可他就是不听。”庄陌愤愤道。

庄纯听了庄陌的话，想了想问：“这位公子，您是找人，还是？”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望了望庄纯，又低了下去。

庄纯和他对视了一眼，心里更疑惑：这人到底要干嘛？

庄陌见庄纯不说话，那男子也没声，眼珠转了转，深吸口气道：

“公子啊，您这样抓着我衣角，不太好吧，您看这里都是些客人，都看着呢，您先起来。”

那男子渐渐松开手，只是依然跪在地上不肯动。庄纯见旁人都围着窃窃私语，清清嗓：

“你们还撇着客人看热闹做什么，还不赶紧伺候。”

小倌们一看二当家指示了，都堆起笑脸，挽着各自的恩客：

“大爷，走啦，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个乞丐要饭嘛，来奴家继续陪您喝酒。”

“哦，好好，嘿嘿，走。”

“走啦，人家为您舞一曲。”

“原来是乞丐，老子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见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庄纯使个眼色给旁边的侍从清云。

清云上前扶起那男子，嘴里叨念：“公子啊，我先带你去洗漱下，你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出来在我们当家的面前呢？真的不知规矩！”

男子听了，原本死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羞愤，在清云强行搀扶下，脚步踉跄地去了后院。

“二哥，你这是要做什么？”庄陌摸着下巴歪着头问庄纯。

“想必也是可怜人家的孩子吧，估计走投无路了，才想到这里。”庄纯叹了口气道。

“你说他这是要来这里当小倌？”庄陌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他可以算好时机，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再加上他刚才的举动，你说呢？”

庄纯用一种疑问又是肯定的语气回答着庄陌，其实庄纯心里也不是很明白这人目的是什么，那么大胆的出现在梦呓倌的大门口，知道这人肯定有故事，但到底是什么呢？为何心中燃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庄陌望着庄纯，满脸的不解，眼珠转了转：

“二哥，我去看看那人怎么样！这里就交给你啦！”

“哦，好。”庄纯缓过神来，望着自己弟弟点头说道。

庄陌得到准许之后，优哉游哉挪到了后院。那男人已经梳洗干净，身上穿了一件土黄色的粗麻长褂，站在院子当中，身形修长，头微微的低着，双手交错，还有些颤抖。

“三爷，这人洗干净，是个俊俏的公子啊！”清云讨好地走到庄陌面前。

“就你眼尖，行了，去外堂招呼客人吧。”庄陌伸手敲了下清云的头吩咐道。

“得令，小的这就去。”

见清云走的没影了，庄陌这才细细地打量男子。

“抬起你的头，刚才不是很勇敢吗？”

男子听了，缓慢的抬起了头。庄陌细细一打量，却见这人眉宇很是秀气，白净的五官，温文尔雅的气质，他略挺了挺背，将交错的双手放在身体两侧。

终于看清了模样，可却着实让庄陌心里大惊：这不是秦家的公子吗？传说中江月城第一大才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秦家的公子？”庄陌皱着眉问道。

那男子被那句“秦家的公子”惊吓到，眼睛瞪大望着庄陌，满脸的不可思议。

“真的是秦家的公子啊。”

那男子抿紧嘴角，艰涩地开口道：

“我是，我是秦六艺。”

秦六艺的声音很小，带点沙哑跟干涩，估计是好久没开口说话。庄陌望着秦六艺，突然扯出个笑脸：

“秦公子，您怎么会沦落至此？”

秦六艺看着庄陌的笑脸，听出语气里的嘲讽，双手暗暗握紧。深吸口气道：

“我家落败了！”

“你家落败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庄陌道。

“我……！”

“等等，你说你家落败了？你是秦家的公子，难道说上个月盛传江月城最大的富商秦家一夜之间易主，就是你家？”庄陌惊讶道。

“是我家。”秦六艺闭着眼睛说道，似乎不愿意别人再提起此事。

庄陌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二哥说过，秦家一夜之间易主，全家上下50多口全部遇害，而秦家的公子却下落不明，但是现在秦六艺就站在面前，让庄陌有点心惊肉跳。

“秦公子，你到底有什么话说？”

“我想卖身梦呓倌！”秦六艺坚定道。

“呵呵，秦公子，您可不要说笑，您堂堂秦家大公子，要卖身于梦呓倌，说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的。”庄陌笑着摇了摇头不信秦六艺的话。

“我是认真的，我要报仇，为我家里人报仇，而这里是我唯一的选择。”秦六艺脸色灰白，声音哽咽。

“秦公子，你很自信，但是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还是走吧。”庄陌一口回绝。

“为什么，我是自愿的，为什么不接受我？”

“秦公子，你以为梦呓倌是什么茶馆、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庄陌冷笑。

“或许在人们眼中：梦呓倌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的地方，但我看来有所不同。”秦六艺理智的解释。

“哦？有何不同，还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庄陌拨弄着身上的玉佩漫不经心道。

“听闻穷苦人家把孩子卖到这儿，两位当家必悉心调教，但是最后做不做红倌，还是他们自个儿选。若是在这风月场所找着了心中所爱，二位也是衷心祝福，绝不强留。每年梦呓馆都会在城外支摊施粥，偶尔也会救济些流浪儿，这样的青楼比一般人家都还有人情味。”

“看不出，秦公子对我们梦呓倌很了解啊。”庄陌道。

“鄙人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谈不上什么了解。”

“不愧是第一大才子，才情、智慧都是响当当的。”

“庄爷，您不要再说了，要是以前还会得意于这样的赞赏，而现在······”

秦六艺没有继续说下去，抬起头望着天空，冥想着什么。天上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光芒，耳边是前院人们的嬉笑声，点点微风吹过。

庄陌看着秦六艺扬起的头，嘴角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秦公子，如果你能说服我二哥，你就可以留下来。”

“真的吗？”秦六艺快速把头转向庄陌，有点不确定的问道。

“恩，时间不早，你还是早点休息，这事明天再说不迟。”庄陌微笑着解释。

“好。”

“那我先走了。”

庄陌跟秦六艺说完，刚要离了后院，却听得秦六艺的声音：

“庄三爷，谢谢您。”

庄陌回头，发现秦六艺对着自己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