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经是深冬，帝都的天气又干燥又寒冷，雾霾也很严重。依傍着一条细小河流的山包就在沈家大宅的不远处，在夜色中静静地立着。

山上的树木已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在寒风中颤抖着，显得格外萧瑟。地上的枯草在木灵的高跟鞋下踩得咯咯作响。

“这就是你说，要带我来的地方？”木灵看着眼前有些荒芜的小山头，一脸置疑地看着身边的沈凌风。

沈凌风一只手放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在她的身边站着。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夜晚的风冷得像冰，但是他还是坚持着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了木灵，自己则以这种姿态站在寒风之中。

白色衬衫在寒风之下吹着裹在男人的身上，纤细的腰线被染出了柔和的线条。沈凌风毕竟才二十出头，颀长的身材在寒风中显得单薄而寂寞，他低着头，被吹乱了的额发下是映衬着皎洁月光的一对漂亮的眸子。

他的眼神沉重，望着木灵。木灵不禁往后缩了缩，他这种严肃的样子，木灵可以说是很少看到。

“你还记得这里吗？”沈凌风看着面前那棵已经干枯的大树，低声问道。

“嗯，这里不就是羽哥哥那个时候呆的地方嘛，我第一次遇见羽哥哥的地方。”她还记得那年小小的沈皓羽和小小的自己，在这棵树下的相遇，来得猝不及防却是捆住一生的羁绊。

只可惜那羁绊只能说是她自己的羁绊，沈皓羽好像对于这些事情从来没有上过心，他打小就和别人不合群，喜欢自己一个人呆在角落里想事情。好像世界除了他就无他物。

对于木灵来说，这样的沈皓羽和别人是不同的，是充满了吸引力的，所以她跟着他，自始至终地陪伴在他身边，不管他看不看得到，直至沈皓羽出国，这种陪伴才暂时终止。

这里，算是他们两人开始的地方吧，还好在这里遇见了。木灵想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微笑。

沈凌风看她这个样子，皱起了眉。他知道，她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想到了那个拥有着他最珍惜的人却不在乎的人。想到以后的事情，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那天还有另外一个人。”沈凌风看着那棵老树裸露在外粗糙交错的根，说道，“那天我也在，就在树的另一端。”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夜晚露气湿重，空气都是凉凉的，带着水珠的感觉。

木灵的目光聚焦在沈凌风的唇上，她在等着他说出下文。夜晚的光是浅浅的月牙白，打在他的嘴唇上有种不实际的感觉。沈凌风也是个漂亮的人啊，只可惜这种月白色的妆不适合他，把他显得苍白了。在木灵的记忆中，沈凌风一直是个很有活力的人呢。

从小到大，不管是沈皓羽在不在，他都死皮赖脸地跟着木灵。他有精力，喜欢逗她笑，在她被沈皓羽冷落了之后会给她拥抱，会安慰她鼓励她。像极了跟着沈皓羽的木灵。原来他们两人都是配角，在自己喜欢的人的世界里饰演着无足轻重的角色，自己却深深地入了戏。

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悲哀还是幸运呢？悲哀自己不能收到钦慕的人的心，还是幸运自己能一直以一个路人的角色参与他的一生？

沈凌风叹了口气，眉头紧紧地皱着，良久才继续开口说道：“你注视着沈皓羽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注视着你，陪伴着你，等着你。你的眼里只有那个人，我在一个尴尬至极的位置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回心转意，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在路人位置上等了这么多年的心意。”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灵，不管你怎么想，我还是觉得你和沈皓羽在一起不会幸福的，他那种人没有心，怎么会懂得珍惜你。”说着微微低了低头，侧脸暴露在月光下，看上去柔软温和，“如果你走不下去了，希望你能来找我，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或者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好心的人，我不想看你受伤。”

“嗯。”木灵的手紧紧地攥着沈凌风的外套，她抬眼看着沈凌风，认真地说道：“凌风，谢谢你，我一定会幸福的。”

她精致的样子一如既往，看上去那么坚强成熟的木灵却总是有那么多稚嫩的时刻。这些时刻在他的眼前一次又一次地出现，让他想去触摸她的温柔和幼小，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只是，在曾经可以更加亲密的关系，如今却只能望而却步。自此以后，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他沈凌风只能看，再也不能靠近。

只希望沈皓羽在结婚以后会有一些当丈夫的觉悟吧，至少不要让木灵受伤。沈凌风暗暗想着，攥紧了拳头。

他喜欢的人，怎么就刚刚好不喜欢他呢？

而对于木灵来说，她的心里也是充满了忐忑。

和沈皓羽的婚姻来得太快太突然，虽然还没有举行婚礼，但是对于两家来说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也开始以沈太太自居。但是，当她想要像一个太太一样靠近、关心自己的丈夫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心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感觉就像孩子得不到期待已久的糖果，是极为痛苦的。木灵就出演了那么个戏码，把夏言赶走了，原以为那个男人会看在自己是他的未婚妻的面子上不做出什么事情来，至少忍气吞声。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对自己冷眼相待。

木灵几乎可以预见到按照这样发展下去的婚姻会是怎样一种状况。她得想办法弥补，对于沈皓羽她真是伤透了脑筋，不按常理出牌，也不顾及旁人的闲话，自顾自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自己的太太都可以视而不见。

对于木灵来说，除了除掉夏言，没有再好的办法能让沈皓羽尽快地收心在他们的婚礼上。她知道沈皓羽肯定会去找，不过找不到的话应该很快就作罢，这个人如果就这样消失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那样一个平民百姓，她也不怕惹上什么事。

沈凌风方面，木灵又不傻，她是一个心眼多得很的女人，知道什么样的人该留着什么样的人该离开。所以对于沈凌风，她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来相处的。不会太亲近，又能随时见到的距离，是最安全的。不会惹出暧昧也不会错失了能够利用他的机会，这种手段真是完美。

被她的纯真外表欺骗的沈凌风，不是不知道她的面目，他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自己喜欢的人，不管她是什么样子都喜欢。那些事情他可以当做不知道，没发生。只要能陪在她的身边，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爱情，是盲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