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夜色里，他终于看见村里袅袅炊烟，这烟柱是多么熟悉和亲切，他背篼换了一个肩，这才蓦然发现，前面几个时辰急走让他有些身心疲惫，回头打探背篼里的小不点，已经睡着了。轻放背兜，撅了根路旁枯黄枝干，脱下棉袄，轻敲打净棉袄晶莹细碎冰雪。

“真是天真无邪，老夫都不忍有了收养心思。。。如此皎洁月光，要是你也能望见这样的美景该是如何？毕竟，这样光景，我回忆里实在太少太少。。。”接下来便是老者的沉思。

不一会，肩上冰霜又盖了厚厚一层。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城人未还，为你取名‘秦时光’！”婴儿会意地裂开了小嘴。

老者无法舍弃地理了胡子，习惯性地用眼神搜寻了一会周围，看看是否有异样。

“孩子，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唯一亲人，不论未来如何！”老者脸上只剩下安详和满足。

细看枯黄背篼里东西，一种失望感觉渐渐侵袭挠着心脏让人坐立不安。因为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唯透过老者如墨般瞳孔才能隐隐约约看见，散发蓝荧色外光的婴儿，咧嘴憨笑。

诡异幽灵。

似乎打定了主意，老者脚步变得轻快而悠然。身影漫步冷月下，显得神秘莫测起来，山麓两旁松树浓密得发暗，像有许多怪兽蹲伏其中窥视着他这个孤单夜行者。转过山弯，拐角一边是另一类人居住地，如林墓碑高高低低矗在山坡雪中。

十二年后。

几乎所有窗户里都透着温暖光束，空气中弥漫煤与木柴燃烧呛鼻味道。

寒武倚在火堆旁，破旧帽檐说着生存环境惨烈，能认得出这就是当年拾起幽灵婴儿的老者。

“寒武爹爹，你又拿我开玩笑了！”顽童屁颠屁颠跳到寒武温暖怀里，寒武会意到滑稽的举动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你又皮了，小心。。。”寒武话语忽然被顽童迷茫眼神打断，不由双手抱得更紧。

“寒武爹爹，我能叫你爹爹吗？”带着羞涩把头埋在寒武怀里。

“好温暖啊。”本能地依偎，爹爹怀里是最温暖的。

“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就依你！”我这辈子无悔，你长大了。寒武唏嘘一番，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不安，但又分外高兴。

“喔窝！爹爹，爹爹！”顽童高兴到处乱跳，手里挥舞着鸡腿油散了一地，踢乱了衣被。就连寒武都得暂避锋芒。

山风猎猎，雪片渐大，寒武家门外。

红袍遮脸神秘人正踌躇着，地上脚印已经数不清。破旧古屋门前鲜红的门联，显然是刚刚贴上去，被风雪吹刮至凌乱。

左联，百步蹒跚，是盾。右联，寸步不退，是剑。横批，冥火锻造铁血将帅，两袖清风金甲卫士。

“别具一格的对联。”

红袍人突然想起那道不可抗拒命令，脚步徒然有了些许气力。他终于寻到了那扇并不十分熟悉的木门，提起长袖不快不慢地敲了敲，苍劲有力。抬起手却意外掉出一张精美卡牌，金边天使图案，“逆位精灵，不可能。。。”

迎来的却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顽童。

“你系谁？要来抢我鸡腿吗？”稚嫩声音让红袍人发出了笑声。可仅仅是一瞬间。顽童抬起头却被吓了一跳，斗篷略显神秘的包裹，只有双泛着血色眼睛，竟是一具骷髅，清晰看见眼眶里溜溜燃烧的磷火，正目光灼灼盯着他。

顽童出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颤颤后退到寒武身后。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顽童身体变得虚了许多，都能透过他看见后边的火炉，草鞋。

寒武到是没有什么异样，淡淡说道：“来了？不过还是早了一点，能不能再让我留久一点，你看，孩子还没有能自己生活。”顽童已经悄悄躲到了寒武背后，仿佛是一座山。

红袍人用脚蹭落白雪掩盖金边卡牌，接着进屋躺在炕上，西屋柴火已经悠然噼啪响起，夜鹰时而栖于老榆树枝桠上偶尔鸣叫一二声，显得大雪凄凉。

“生活，有必要？想必这孩子就是感染之后留下来。。。你收留他就等于是违背联盟规定！”

“当着孩子面就不必多说了，你我明白就好。”寒武打断了红袍问话，显然是不想让红袍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蛮粗犷，“寒武，老骥伏枥，依旧意气风发啊。能帮我都已经帮了，最后三天了。你收养了它，已经严重违反了规则，你必定受到惩罚，而它，也将泯灭于世。我也知道你有所放不下。”红袍人提到它这个字时盯了一眼顽童，顿时顽童又将身子蜷紧了一分。

“左圣卫，我的老友，回想以前你，出场率简直令人发指，辉煌也只是存于我们记忆历史里，感谢你宽容，能有三天也满足了，三天，能完成许多事。”寒武俯下身子以表歉意。

“老朽恳请将处决权利交予我，我也让无憾！”

“给你这个右圣卫一个面子。”

左圣卫像是听到了满意回答，冷哼一声便消散于炕边。

滚圆大眼睛探察了一番确定恐怖的陌生人已经离开，顽童才又蹦出来。

“爹爹，那人是谁？为什么我们还有三天时间，您要离开光儿吗？光儿好伤心，光儿不要！”说着直接将鸡腿丢地上，抱紧寒武。寒武反而是对他笑了笑，掩盖了来自心中弥漫的不安。

“光儿，爹爹刚刚才夸你长大了。放心爹爹不会随便离开你，只是有一些非处理事情要做，很快就会回来。”

三天后，雪夜。

“来，爹爹带你去看些好东西。”反手牵着顽童小小手掌，出门外。大雪仿佛被寒武绝望又幸福的眼神感动，渐渐停了下来。

他们的目的地是不远处一座岩石墓穴。墓穴有一道厚重大理石门，寒武夫人就葬于此，上前点燃红香。绕道墓碑左边按下暗格开关，墓穴侧面轰轰下沉，露出了原本阴暗通道。顺着下去，墙壁白色宝石幽光驱逐了一些黑暗。油灯划亮，金银首饰满地乱弃。墓穴深处，寒武从供奉石台暗箱拿出一颗暗红色椭圆宝石。

“光儿，伸出手来。”顽童丢下偷偷掰下来白色宝石，因为寒武手里那颗更有吸引力。

“光儿，这颗宝石名为永恒记忆，一定要保护好，这是爹爹唯一能送给你的东西了。”说着便把顽童右手背向上，将宝石轻轻地按了下去，只见宝石缓缓融进了手背里。顽童十分宁静，没有任何反抗，这也许就是父爱吧。。。

就在顽童研究自己手背时，寒武悄然绕到孩童身后，流着泪单手打量着力道劈向孩童后脖。

“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又是一抹决绝眼神，手起刀落。血，顺着寒武粗糙手裂流下，不一会地上错综复杂血阵已经完成，光华流转犹如群星滑落银河。

一句句深奥难懂的咒语回荡墓穴，光与影魔术渐渐展开。

寒武抚摸釉色棺材，红黄相间封条完整无缺，平静地躺角落里。

“光儿，如果没有你，十年前父亲兴许只是一具行尸。一切一切都将在你再次醒来时大白天下，到时我也不再逃避！”顽童右手背泛着黑光，应该是寒武用了某些特殊能力。寒武感到身体情况有些不妙，无计可施地信步迈开，关闭墓门，启动结界。完成这些时，红袍人刚好出现，封锁寒武身后。寒武望着红袍人背后一串长长脚印，放肆大笑。

“禁术——亡灵进行曲！”

仔细听一听，这禁术宏大乐章让人心碎，可是最让人不解，是寒武隐藏黑暗之中诡异微笑，阳光照在他身上都感到寒冷。

十多岁孩子已经昏迷，嫩滑皮肤燃起蓝色火焰，没有痛苦是呻吟或是凄惨呐喊，只有静静地燃烧殆尽。

寒武双膝跪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挡住了红袍视线，悄悄地把先前嵌在孩子里那枚“永恒之泪”埋在土里。

“超度亡灵终极禁术，你可真有耐心。可以跟我走了罢，接受惩罚，祈求有生之年见到你一面。”左圣卫淡然道，中空双袖蜿蜒爬出冰冷铁链，环绕，捆绑，练头变成铁锥狠狠地扎进寒武琵琶骨，却没有一丝呻吟。

“我们还会再见！”这句话其实是对着 “永恒之泪”说，可是红袍耳里就是对他说。

“如果联盟没有下杀令，我期待着。”红袍扯起链条带着寒武消失于林中。

墓地长时间没人打扫已经荒芜，如果用手感受秦时光墓地周围的空气，是那么冰冷！目光顺着墓道进去， “永恒之泪”泛着蓝色幽光，吸收空气里生命气息，不一会“永恒之泪”升华成气体接着燃烧，传达出高傲和冷漠，这是亡灵生物！

夜渐渐深了，雾气遮掩了视线和时间，已经过了三年。

三年之后。同月，不同夜。

当初寒武将秦时光处决的墓地里燃起蓝焰，之后随着风儿飘向远处，渐渐融入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