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六章
正文·第十六章

烟火燎世 正文 第十六章 By竹以书烟

转眼间,日子就到了十月。烟火每日坐在自己的阁楼上弹琴刺绣,日子过得如同从前的时光一样,静逸闲适,似乎回到了一年前的生活,从未涉足这世间纷扰。

这一个月中,烟火想了很多。他承认,羿磻溪说得极对,但是她的性情如此,要改过来,又谈何容易呢?

给葵子的斗篷已经做好了,今日是十月三日,十日就是葵子的生日。记得娘亲常说:“小烟,你和葵子的生辰都那么好。一个是中秋月圆,一个是双十圆满,都是团团圆圆的好日子呢。”那时,娘亲笑得那么好看,那么温柔。想起母亲,烟火终于勾起了一弯温婉的浅笑。其实,母亲平日待人宽厚,对女儿却是极为严格的。在烟火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凌寒裳就将小烟火抱在膝上,教烟火读书识字,背诵古文典籍。烟火天赋异禀不假,却也只是个孩子,好多冗长的篇目实在是背不得了,小烟火急得大哭。凌寒裳见了,立即板下脸,厉声斥责:“哭什么哭?永国公府的孩子决不能哭!”这是凌寒裳一生中唯一大声吼出来的一句话。烟火看着平日温婉的母亲,吓得收住了眼泪,呆呆地望着母亲,眼里噙着的泪水汪汪的,就是不敢滚下来,硬生生的给逼回去了。凌寒裳心软了,将烟火抱到怀里,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翻开书,一字一句地教烟火读,声音轻轻细细。稍大些,母亲就将琵琶塞到了烟火手里,跟在母亲身后的,是位娇美的女子,她是烟火的第一任师傅,曾经以一首琵琶艳绝天下。此后烟火的师傅换了一茬又一茬,烟火也在年复一年的苦练中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多年来,凌寒裳对烟火的要求近乎苛刻,幼时烟火也怨过母亲。但是现在烟火明白,她是生养了自己的女人,所以必须敬她爱她。何况这多年来,母亲对自己极为关心,无微不至,她为自己倾注了太多心血,那么这点要求,自己为什么不满足她呢?

父亲早逝,杨家在前朝时早就被灭了门,母亲是孤儿,那么除了那位从未说过话的姨娘,烟火在这世上,只有凌寒裳一个亲人了。

“如果算上葵子的话,就是两个!”烟火想起葵子,脸上笑意更盛。她将斗篷抖开,一大片金色的向日葵突然在眼前乍放,一朵一朵,一层一层,向人间洒下了千万缕阳光,果然是极为符合葵子性情的。烟火找了个锦盒,将斗篷收好,收在衣橱里。

“小姐,小姐!”葵子急匆匆地闯进来,“出事儿了!”

“怎么了?”烟火合上柜门走出内室,“是不是厨房的哪个小厮又把你的饭烧糊了?”

“别笑了,我说真的!”葵子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烟火突然紧张起来,“到底什么事?”

“夫人被抓了!”葵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什么?怎么可能?”烟火一惊,双膝一软,差点没站稳。葵子连忙过来扶着。烟火紧紧抓着葵子的手腕,那力道简直可以折断一把毛笔。她定定地望着葵子,“为什么呢?为什么!”

葵子原本就受了惊吓,又见这烟火这般模样,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边哭边说:“我也不知道……好像……好像是一群衙役,说,说有人控告夫人谋杀亲夫……必须要夫人过去,夫人,夫人就跟着他们走了……”

“谋杀亲夫?”烟火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愣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杨永宁在烟火五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而今的烟火已然十五岁——十年了!会有谁会在杨永宁死后十年控告他的遗孀?

烟火站起来,理了理衣服,勾起温和的笑将葵子扶起来:“葵子,别哭,我们要坚强。”烟火语气坚定,“娘亲保护我们十五年了,现在让我们来保护她!”

“嗯?”葵子抬起头来看烟火,眼里犹有泪花。她抬手将眼泪拭干,坚定地点点头道:“好,我们要保护夫人!”

永国公府正厅。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烟火坐在正厅主位上,背后是一只金色的凤凰鸾鸟,面前是二十多个垂手立着的下人。

“回小姐,”凌寒裳房里的丫头盈袖行了一礼之后向烟火轻声说道:“今日用完早膳后,门口突然来了几个衙役,说要请夫人去一趟法曹衙门。门房的靳财拦着他们不让进,那群衙役就叫嚷开了。夫人不愿将事情闹大,就只身一人去了衙门,还不许我们跟着,叫大家照顾好小姐。”

烟火舒展了一个多月的长眉又一次紧皱在了一起,“可是京部法曹衙门?”

“回小姐,是的。”

京部法曹衙门,那可是羿磻溪的地盘。凌寒裳是皇族中人,永国公府好歹也是皇亲,应交由大理寺审理,大理寺却是刁剑辖下的机构了。烟火明白,一定要在法曹衙门内将此事解决,或者直接交给京兆府尹覃大人。他是覃太医的表兄,亦是羿磻溪的老师。总之,无论如何,不能将母亲交到刁剑手里。无论此事是不是刁剑掀起,只要母亲到了刁剑手里,刁剑都不会放过母亲的。烟火打定了主意。

“撷香,葵子,我们走。”烟火突然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去哪儿?”葵子总是呆呆的。还是撷香聪明些,她拉上还愣在原地的葵子,“当然是去法曹衙门,还不跟上?”

“诶,好。”葵子回过神,跟着撷香出了府。

京部法曹衙门。

当真是太平盛世,连执法的法曹衙门都懈怠了。烟火看着趴在门口石阶上打盹的两个小门房,暗叹如今的的日子真是太好过了点。

“喂!喂!”撷香用脚踢了踢躺在门口的那个瘦些的门房,“睡死了么?”

烟火走上前拦住撷香,“不可无礼。”她蹲下来,摇了摇那门房,柔声道:“小哥,快醒醒,快醒醒。”

小门房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却见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面前,“仙女诶……”他笑得痴痴的,嘴角口水还未擦去。

葵子被这憨相逗乐了,捂着嘴就笑了。

烟火无奈地笑笑:“小哥,梦醒了,这是法曹衙门呢。”

“哦……”小门房愣了一小会儿,马上反应过来,立即站直了趾高气扬地看着烟火道:“你是何人?来衙门所为何事?”

“你竟敢这样说话……”

烟火将冲动的撷香拦住,自己略一欠身后笑道:“奴是永国公府长女,烟火。来此找法曹大人有要事相商。”

听闻来者是永国公府的小姐,门房马上换了嘴脸,立马赏了自己两大嘴巴子,那“啪啪”两声显得尤为清脆响亮。“哎哟,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是永国公府的小姐来了,怠慢怠慢……怪道小的以为是仙女来了呢,原是小姐驾临。小姐这副天仙模样,也只有永国公府这样尊贵的位份才配得上呢。小的马丕,甘愿为小姐肝脑涂地……”

“停停停停停——”撷香叉着手看着面前的马丕,“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葵子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烟火向马丕笑道:“马小哥,可否通传通传,教我们见见法曹大人。”

“小姐说哪儿的话呢!小姐要光临法曹衙门,那可是我们的荣幸!不必通传了,小姐请进,小的为小姐带路……”

“不麻烦马小哥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好。另外,”烟火看向门口另一个睡得正香的门房,“外面容易着凉,叫那位大哥进卧房睡吧。”

马丕难堪地笑了笑,将烟火一行人引进衙门。

大堂内,两队衙役左右排开,一个粗布短衣的妇人跪在地上,凌寒裳又是一身豆绿褙子,在堂下静静站着。堂上坐着一个浅绿圆领袍的男子,正举起惊堂木意欲升堂,见着走近三个轻纱长裙的美丽女子,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烟火走到堂下,向堂上男子深施一礼道:“法曹大人安好。”

那男子重新将惊堂木放在桌上,向着烟火三人道:“几位姑娘是……”

凌寒裳抢先答道:“大人,这位蓝衣的是小女,烟火。余下是府里侍奉的姑娘们。”

“原是国公小姐。”那男子起身拱手:“下官京部法曹,路仁恝,失敬失敬。”

“岂敢,烟火只是一介草民。”烟火欠了欠身,“打扰大人了,请大人升堂吧。”说罢,烟火走到堂外,撷香找了把椅子示意烟火坐下,烟火看了看站着的母亲,不声不响地站在了椅子旁边,撷香和葵子二人立在烟火两侧。

“啪——”“升堂——”于是衙役们齐呵:“威——武——”

“原告何处?有何控诉?”

那粗布短衣的妇人向路仁恝磕了头,仍跪着说:“回大人,民妇韦钱氏,是十年前永国公府的下人。民妇要告正一品诰命夫人、宁德郡主杨乔氏谋杀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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